晏芬性情大方爽朗,可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被人当面问起这种事,心里又难堪又难受。
这些女人可能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好,但是她们的眼神里还是透着一股看奇怪事物的打量神色。
“我劝你们嘴巴积点德,不要拿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当消遣。”晏芬沉着脸丢下一句,就拿着割谷子专用的刀去了另一丘田,不跟他们搭伙了。
那几个女人瞅着她的背景嗤了一声,张嫂子翻着白眼小声说道“自己命硬克死了未婚夫,这么大了还没嫁人,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
另外几个到底还是觉得这话太刻薄了,笑着打圆场,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在陈谷香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整个村子都是关于晏家两姐妹的流言蜚语。而且这流言越传越变味,慢慢地就变成了,晏芬当初那个未婚夫死的时候她就在边上,人明显就是被她克死的,晏缈更是不得了,亲手把自己的前未婚夫送进劳改场,就因为她和那谁谁勾搭上了。
这些话传得相当难听,大队里一部分有理智的人听一听就知道这是在传瞎话,压根不打算理会。还有一部分人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边传着闲话一边还往里面添油加醋,恨不能亲自上台给全村人说一段书。
晏缈来自现代,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她一直在调查这流言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
晏芬就不同了,她只是这个年代一个普通的尚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对人生和未来有憧憬,名声问题关系到她的整个人生,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这天被人当面问到脸上,她当时把话怼了回去,事后却越想越伤心,觉得自己名声已经坏了,这辈子可能就要嫁不出去了,说不定还要拖累家人被人戳脊梁骨,一时越想越偏激,越想越绝望,下了工后就跑到清水河边,心想还不如死了一了白了!
“喂,你干什么呢?!”
就在晏芬站在河边,一时想不开想一头扎下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吼道。
晏芬回头看了一眼,是他们生产大队的队长李秉贵。
李秉贵作为整个大队的队长,管理着大队的生产和生活,在大队很有说话的份量。晏芬和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为人严肃认真,对他很尊敬还有一点点害怕。
“我、我没干什么,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晏芬擦擦脸上的眼泪,抽泣着小声说了一句。
李秉贵看出来了,他背着手走到河边,和她离着两米的距离,说道“不要太在意别人说的话,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干活很勤快又认真,比那些只会偷奸耍滑的大嘴婆子好很多了。”
原来他是看出来她想不开了,所以才叫住她的。晏芬有些难为情,她刚才被这人吼了一嗓子,刚才想不开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也觉得挺后怕的,要是她真做了傻事,爷爷奶奶爹妈他们该多伤心呀,说不定还会更加影响妹妹的名声。
“谢谢。”晏芬很少跟男同志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闷头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清水河边就沉默了。夕阳西下,秋老虎将整个西边的天空染上了层层叠叠的绯霞,有橘红色的、橙色的、粉色的、紫色的和蓝色的,像在天上打翻了颜料桶一般,再倒映在幽幽清水河上,好似整个天地都倒转过来了,一切都那么美。
晏芬看着看着,这段时间积压在胸口的郁气也慢慢消散了。
一直沉默的李秉贵突然再次开口了,“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还长得很,不要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