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会说话时,他娘就在教他读书识字了。他后来才知道,寻常人家开蒙没那么早,而他连走路都走得不顺畅时就已会背三字经。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娘或许就已知道她时日无多,才尽早教导他。
他的字,也是他娘抓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他房里还留有他娘的墨宝,他的字迹与他娘的很像。
自从他娘去后,他总是避开汤嬷嬷,拿着毛笔沾水在地上练字——在他娘还活着时,他们的生活就已经变得艰难,等她走了,他连纸都用不上了。可他始终对练字一事从不懈怠,因为这是他娘亲自教他的,是他与他娘仅剩不多的联系。
看到自己的字并未退步,反而进步了,他很惊喜,待写满了一张纸,他抬头看向甄兮,脸上满是期待。
甄兮赌气不想练字后就拿着本书在看,时不时瞥瞥孟怀安,看到他写完了,她便放下书站到他身边看他写的字。
之前甄兮只是惊鸿一瞥,只觉得他的字体婉约,有种女性柔美在里头,但如今站正了仔细看去,却觉得他某些比划中有意犹未尽之感,乍看柔和,力道全在内里。
他的字体似乎正处于渐渐形成自己风格的成长阶段,虽还青涩,但已显露端倪。
甄兮这样的半吊子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评语,便笑着夸道:“不错。你平常都在练习?”
孟怀安听到甄兮的夸奖眼睛亮了亮,邀功似的说:“是的,我天天都在练字。是我娘教我如何写字,我不想辜负我娘的苦心。”
甄兮柔声道:“你娘在天有灵,若知道你如此用功,必定觉得欣慰。”
孟怀安重重点头,此刻他觉得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劲。
从前他练字只是为了他娘,如今他想练好字,想好好读书,还是为了兮表姐。
他喜欢听兮表姐温柔夸他。
他希望日日都能听到兮表姐夸他。
中午甄兮让孟怀安留下来吃了午饭,下午陪着他一起练了会儿字,便对他道:“侯夫人那边让我晚膳过去一道吃,我得提前准备好早点去,你先回去吧。”
她说这事其实是有点尴尬的,因为孟怀安作为真正的承恩侯府人却不被允许去团圆家宴,她这个外人反倒受了邀请。她本想随意找个借口免得孟怀安听了难过,但实在不想骗他,便直说了。
好在孟怀安也没多想,今天大半天都跟兮表姐在一起,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奖赏。
对这整个侯府,他没什么感情。他们从未关心过他,他又如何对他们产生感情?过去他唯一的亲人只有他的娘亲,而如今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兮表姐。
孟怀安离开后,甄兮便让青儿帮着一起挑待会儿去赴宴要穿的衣裳。
要说她的继祖母对原主是真好,她来侯府带着金银傍身,带的用具也看得出来不少是新置办的,想来是不愿让原主被人太过轻视,受委屈。
有时候,陪伴远比血缘更能决定远近亲疏。
就比如现在,虽说她与孟怀安才认识没几天,然而若让孟怀安选择更愿意跟谁亲近,毫无疑问是她。不是因为她对孟怀安有多好,而是因为他的真正亲人对他都太不像样了。
因还在孝期,甄兮依然穿一身素白的衣裙。这大邺朝的礼教文化不算太严苛,对守孝时间相对严格,而守孝内容形制上却有可商量的余地,比如说守孝期间不怎么禁夫妻同房,不完全禁肉食之类。
甄兮稍微提前了些时间,在相对熟悉侯府的香草的引领下去往南园。
侯爷和侯夫人住在南园,二人分居而住。侯爷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