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打破沉寂的是章频的掌声。
他歪着头,唇边含着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深潭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唐有李贺七岁能辞章,今有公子十岁可赋诗——”章频一下下鼓掌,声调有些亢奋。
“当初我被人夸奖为神童,现在看来,斐玉公子也不差我什么,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斐玉公子的将来的成就一定惊人啊!”
如果他挖苦讽刺,斐玉不会觉得奇怪。可此时章频却像是真心实意的在称赞感叹,倒让他心中警惕。
章频是怎么一回事?
斐玉心中不解,但不妨碍众人被章频的掌声唤醒回神,一张张脸上渐渐浮起惊讶与欣赏。
所谓诗无达诂,品鉴诗词歌赋的高下往往因人而异,但基础是相通的。对于律诗绝句,主要看字句、平仄、声韵、对仗,以及表意表境、兴观群怨。
这首诗,虽然对仗并不完全工整,但意境隽永恬静,语言清丽洗练,由景至情,言简意深,可称的上是佳作了。
何况这首诗还是一个十岁小孩在顷刻之间作出来的呢?
诗中景色写的是水路所见与流觞之乐,定是这孩子亲眼所见,既不可能是代笔,也不可能提前准备。
如此之才,可谓一鸣惊人。
“山长,您对我们说的可是实话?”那位身宽体胖的王教谕忍不住倾身向穆寻问:“这孩子果真刚刚启蒙?”
另外一个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四十岁出头的教谕也连连摇头,叹道:“果真如此的话,当真是年少天才了。”
穆寻也是不敢相信,他看着斐玉笑道:“你这孩子,难不成在老师面前也藏了私?”
斐玉听了,一时头脑发麻,顿时后悔起来。
因为世俗不同的缘故,前世斐玉没有研究经纶,科举苦读的经历,但在诗词曲赋一道上却下过狠功夫,在文采、学识、历练都不缺的情况下,写一首小诗对他来说是信手沾来。
故而,无论是冯演也好,章频也罢,他们这种小小的挑衅,斐玉都是不怯的。
可他却忘了一点,现在自己的年龄,自己的经历,难以支撑起这样的慧才,便是含糊的以“神童”做缘由,只怕会给未来的自己引来无数的麻烦。
比如这首诗,他自忖只是中下之作,没想到竟然会让大家这么惊愕。
意识到不妥的斐玉急中生智,笑着回答道:
“哪里是藏私,几年前我看《诗三百》,师傅随口一句‘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采其深远之韵’被我记下,才知道诗词是要常常咏诵的,久而久之也混混沌沌地明白了一二。”
“说起来老师您可别笑话我,我从淮扬到姑苏,一路上这么久,苦思冥想才得了这两句,没想到今日受到大家的引导而茅塞顿开,才有了后两句,此刻我还有些后怕呢,若不是机缘巧合,再罚酒,我恐怕便要直接倒下啦。”
“妙啊,他这句‘高声朗诵得其雄伟之概,密咏恬吟采其深远之韵’当真是说道点子上了”穆寻囔囔重复着斐玉的话,又对同僚们炫耀道:
“便是我那远在姑苏的老友说的了,喏,这孩子就是他调教出来了,虽然欠了些当学的,但大体是极好的,怎么样,我运气不错吧?”
“哈哈,不错不错,不过我怎么听说山长虽收了新徒,却把摊子都丢到行简身上,好自己偷懒躲清闲呢?”王教谕打趣道。
“嗯?听谁说的?”穆寻顿时作出一幅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瞪向萧行简,嗔怪道:“莫不是你这小子告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