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玫瑰花里折下一朵,插在谢祁连胸口的口袋里。
“谢谢。”谢祁连眼含笑意,随手把门关好。
“就你自己?秦峰那个老小子呢?”许雅雯问,“老不正经又去哪浪了?”
“……”谢祁连每次听许雅雯例行嫌弃秦峰,都会忍不住笑个不停,他柔声回答:“他现在不能来见您。”
许雅雯没有听出谢祁连这句话的异常,自顾自撇嘴说:“还在学校?都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还挺敬业,不管他,咱们娘俩吃!”
“好啊,我离好远就闻到了香味。”
“有你喜欢的蟹黄包哦!”许雅雯眯着眼睛,得意地说,“我给这款智能机器人下载了做饭插件,做的蟹黄包很厉害的。”
谢祁连被许雅雯拉到桌边坐下,满头银发的老人很快把他的饭碗塞得满满当当,她在秦峰四十岁之后就非常娴熟地把称呼换成了老秦头儿、老小子等等,但却从始至终,一直喊谢祁连小谢,哪怕现在坐在她旁边的谢祁连也是两鬓斑白。
这差别待遇,每次秦峰都唏嘘不已,算着谢祁连和他的真实年龄差,感叹自己不是亲生的。
月亮渐渐爬上天空,秦妈妈不知道怎么开始的,忽然讲起了秦峰小时候的事,谢祁连已经听她讲过,但这一次她说得格外细。
“他怎么还不回来?”
许雅雯慢慢靠在谢祁连肩上,感到一阵阵困倦。
谢祁连轻声说:“他现在不能见您。”
“嗯……”
许雅雯半闭着眼睛:“啊……吃饱了就困,死小子还在外头鬼混……还是你好啊……小谢……”
这么多年过去,她提过几次婚礼、改口的事儿,当时才刚刚允许同性结婚,秦峰说不想当典型分子被记者报道,于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大办婚礼,所以一般随着婚礼仪式一起进行的改口,也就一拖再拖,许雅雯提过,不知为什么,谢祁连和秦峰都当听不见。
“你啊,到底为什么不肯改口……”许雅雯闭着眼睛,靠着谢祁连,忍不住带着点小小的幽怨,低声质疑。
谢祁连动作轻缓地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笑着应道:“妈。”
许雅雯的嘴角扬起,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许雅雯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她即便年轻的时候开战斗机,但老了到底还是老了,九十岁还能跑能跳那要被当成老妖怪吓哭小朋友的。
随即她意识到,她已经寿终正寝了。
她站起身,看见了自己靠在餐椅软垫里、一脸做美梦表情的遗体——说来也奇怪,许雅雯很平静,死亡来临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状态,也没什么惊慌失措或者刷新世界观的感觉。
和出生的婴儿一样,他们不需要被人讲解或告知“你现在活了”,死亡来临,死去的亡魂也不必被专门介绍“你现在死了”。
阴阳有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但下一秒,她回过头,惊愕地看见了那个一身白衣的青年。
青年着一身白色长衣,袖口与领口绣着银色的云纹和竹叶,衣摆散做缥缈白纱与雾气,黑缎柔软的长发从脸颊边披到肩上,又一路流淌到腰间。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许雅雯错愕地看了半天——
——这不是年轻回去的小谢吗?
“你——”
谢祁连的笑容一如既往,他伸出手:“时间到了,我们走吧,路上花开得正是时候。”
青年的头顶带着一顶帽子,上面写了四个字——阴阳守序。
她没问是什么路,因为好像挺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