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这已经足够了,诗云仅仅是在他身边听着,就感到一阵巨大的悲伤,陪着他一块红了眼眶。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即使时间会抚平一切,悲痛与伤痕也仍旧存留,只是覆盖在新一层的沙子之下,当人将其吹走揭开,那丑陋的疤痕便会露出来,刺痛着人们的双目。
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诗云的奶奶傅静淑是一位大家闺秀,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嫁给了当时在部队的爷爷盛儒文,爷爷在父亲十五岁时因伤病去世之后,奶奶就独自一人拉扯着父亲长大。
同样是中年丧亲,只遗留下一个孩子,但诗云想起她,却并不仅仅只因为早逝的爷爷。
奶奶在没有退休前是一名舞蹈教授,教出过不少知名的舞蹈家,本身也是一位出色的舞蹈艺术家,母亲张琴就是她的学生之一,被奶奶介绍给父亲,两人喜结连理,诞下了盛如玫和诗云两个女儿。
在大女儿走失的那些年岁里,张琴精神异常,将小女儿当做大女儿来教养,一心想让小女儿继承自己的舞蹈事业,所以从小就给诗云舞蹈启蒙,教她压腿、压肩,练习基本功,包括乐器也没落下,舞蹈钢琴两头并进。
但这一切的精心培养都在盛如玫回归家庭之后中断了,张琴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失而复得的大女儿身上,对于小女儿只能算得上是勉强关怀,能维持住最基本的关心就不错了,更不用说那些舞乐技能。
是奶奶傅静淑接过了这一棒,续起教导诗云舞蹈和钢琴的责任,才没有让她放弃这两样东西,一直坚持着学习。
在诗云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奶奶染了重病,缠绵病榻,她卯足了劲地去考国舞初级,终于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通过了考试。当她赶到医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奶奶时,奶奶欣慰地笑了,接着就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如果说在诗云七岁之前的人生中,扮演母亲这一角色的人是她的生母张琴的话,那么在她七岁之后,扮演这一角色的人就成了奶奶傅静淑,尤其是在她的舞蹈生涯方面,后者起到了不可磨灭的支持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在奶奶去世后,诗云钢琴十级通过,却放弃了没有再继续,而是专攻舞蹈,从业余向专业深造,因为这是奶奶的心愿:让心爱的孙女也走上舞蹈的道路,将这艺术传承下去,生生不息。
她完全能够理解霍远的心情,眼看着深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那股悲伤不是轻易能用语言描述出来的。
他们两个真的很像,同样是亲人逝世,骤失家庭,只不过一个顺序在前,一个顺序在后而已。
“我也经历过。”她低声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满脸都是对我的笑容……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但是看着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是在鼓励我,为我感到自豪……”
霍远低下头,笑了一声。
他继续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以前,每当我因为她要出任务而生气不满时,她总是教育我,先有国、后有家,军人以完成任务为第一标准。那一次也是一样,她为国家牺牲了,走的时候非常安详,大概是觉得任务没有失败,家人又全部在身边,所以不枉此生了吧。”
“可惜,国还在,家却已经不存在了。”
“她去世才没半年,我爸就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你猜,那个女人是谁?”
没有等诗云回答,霍远就笑着把答案揭晓了:“是照顾我妈的护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