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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儿子(一)
    慧帝三十三年,冬。

    风,粗砺得像西北戈壁的大沙子,呼呼得往人脸上、身上、手上生生地割,严酷又冷厉。

    洛阳城里的锦绣柔情也拦不住它肆虐的步伐,只矫揉地退避开来,委委屈屈地往东城的富贵窝里遁去。

    东贵西富,南贫北贱,兴宁坊就是那东城里头一份的显贵处,叫旁人说起来,那里可是住着大庄的三位王爷哩啧,怎是寻常人可一窥的地界。

    而云矩,如今就恰呆在这兴宁坊之内,且还是寻常人连门前都不敢走过的黔南王府之中。

    黔南王裴云朔以战功封亲王,当年三征西南,踏平夷部,血流成河自不必说,屠戮全城的事也没少做过,连带着整个王府都似乎浸着一层血腥味,隔老远都叫人闻着冲鼻子。

    云朔回府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他快步走进大厅,不耐等侍人帮忙,自己三下五除二麻利地解了披风挂到一边,接过管家煮好的热茶,搁手心没动,先沉声问道“颍川王那边如何了”

    田七是云朔从贵州那边带回来的亲信,很有一把好力气,能独自举起一头健牛来,在黔州军里颇有壮士之名。

    可惜云朔当初看重的是他的力气和忠心,当下用得到的,却只有他的忠心了。

    田七并不是一个多机智细心的人,他自己也清楚黔南王要的是怎样的答案,无非是一五一十地把下午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

    可即使再“事无巨细”,即使田七整晌一动不动地憨守了全程,也确实没多少好禀告的。

    这毕竟不是云矩被囚禁的第一天了,她早已识了相,规规矩矩的,主人家不让做的事半点也不会去做,就是主人家默许了的,她能不多做也绝不会做。

    她就一个人在屋里下了一整天的残棋。

    连中途出来走两步透透风的意向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那么金贵漂亮的人云朔不至于在环境、物什上苛待云矩,那屋子里的地暖烧得比云朔自己住的地方还足,田七在里面呆了一下午,只觉得这般山雨欲来的严苛形势下,能与颍川王这般人物一起,过了这半下午可以称得上是宁和的日子,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飘飘然,脸都悄然红了。

    云朔瞥见,脸色顿时一寒。

    只是这寒气并不是冲着田七去的,而是对他的好五哥,颍川王裴云矩。

    云朔自忖,颍川王是怎样一个巧言令色、舌灿如簧的人物,再没有人比他了解的更清楚了。

    废太子能因他丢了储君之位,如今病倒在床上不能动的那位,还心心念念着要他去登基承祚呢。

    这样比起来,当初能被她三言两语挑动去决意赴死的自己,于人家心里,又能算的个什么呢

    云朔无声冷笑。

    他起身向关着云矩的北草堂走去。

    及至院前,便听得有二奴仆在闲话。

    高个儿的与矮个儿的说“这里面那位真的是颍川王么一笔惊江南的那个颍川王”

    矮个儿的轻声嗤笑,作了个呸的动作,不屑道“哪里还有什么惊才绝艳不过是个冷血冷情、无恶不作、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龌龊人崇德宴当时的血可是直流到了中门,清洗的将士们隔日忙了一整天才算完,这个颍川王啊,往常端的是一副冯虚御风的出尘作态,谁知内里如此很辣,可见那些仁义礼智信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要我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搏取才名的都是些汲汲营营之辈,还不如我们王爷,厚道仁义”

    高个儿见自己一句话引出他这般多的说教,不由讪讪,转了话头。

    “你说,咱们王爷这心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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