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定然受过极好的教养,却一副不喜他,对他戒备的模样。
宋炽觉得有意思:他在人前向来戴着面具,行事温文,待人和煦,世人谁不说他是如玉君子,心生亲近,这个小姑娘却对着他刺猬一般?为什么?
香椽端了茶上来。宋炽示意她将茶盘放下,端起一盏茶,递到初妍面前,温言道:“喝口茶压压惊。”
初妍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怎敢劳烦大人端茶?”
娇音呖呖,婉转生韵。宋炽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下,心中微悸:好一把声音!那日在水中救她,她高烧不退,嗓音嘶哑,他倒是不知,她嗓音竟是如此软糯娇婉。
他并不收手,微笑道:“既叫我一声阿兄,帮你端杯茶又是什么大事?”
初妍心头一跳,想到她起先以为是梦中,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时懊恼不已。她垂下头,勉强镇定道:“大人见谅,民女那时中了曼陀罗之毒,心生幻象,误将大人认作兄长,冒犯了大人。”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宋炽这人,心性坚忍又多疑,行事又不择手段,若是知道她死而复生之事,指不定会如何利用。她怎敢冒险?
宋炽听她温言软语,缓缓而述,目光微闪,将茶盏放到她面前,笑道:“所以,你原本是有兄长的?”
初妍摇摇头:“我记不清了,只是那时神智不清,总觉得大人就是我的兄长。”
宋炽问:“你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
初妍低低“嗯”了声,这不算谎言,她对家人完全没有印象,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红蓼和常妈妈。
宋炽沉吟片刻:“你今后怎么办,可有打算?”
初妍心中生疑:宋炽可不是会无缘无故找她闲话家常的人。他想做什么?她犹豫了下,还是答了他:“殷娘子答应了我,让我在医馆帮忙。”
宋炽没有说话。
初妍心里一咯噔:“怎么……”
宋炽缓缓道:“我们在救你的地方,没有找到你的身份文件。”没有身份文件,就是黑户,被查到会被当成流民处置,甚至会连累收留她的人。
初妍藏于袖下的手攥紧,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一点:“我有路引。只是,被红蓼和常妈妈偷走了。”
宋炽问:“怎么证明?”
初妍哑然,她没法证明。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没有家人,没有身份,一个女儿家,在这个世道根本就是举步维艰。何况,她上辈子只学会了风花雪月,以色事人,其它谋生本事一概不会。
她这时才深刻地感受到,常妈妈和红蓼用心之刻毒:难怪她们敢偷了路引弃她而去,她们根本就没有给她留活路。不管她有没有喝下那碗有毒的汤药,高烧不退、沦为黑户的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宋炽恰好路过,她早就死在那条小溪中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欠了宋炽的救命之恩。而那两个人,初妍眼中闪过冷意,她很少气恨他人,然而这一刻,她对那一对母女当真厌恶恨恼到了极点。
她不想放过她们。
初妍忽然站起,走到宋炽面前,盈盈下拜:“请大人救我。”她太了解宋炽,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和她说这些。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她如今已别无选择。
宋炽垂眸看她:“我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初妍不解。
宋炽缓缓道:“姑娘可听说过,我有一个自幼失踪的妹妹?”
初妍何止听说过,上辈子,她就是宋姝。她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