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穿戴整齐,唯独一头海藻般的秀发没有束起,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如泼墨浓夜,衬得那张精致的小脸白得透明般。淡粉色的樱唇因为紧张紧紧抿着,黑曜石般的瞳仁微微收缩,倒映着灯火与钢针。
宋炽重复了一遍:“把左臂的袖子卷起来。”顿了顿,又补充道,“头发拢一拢。”
初妍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僵硬地将头发挽起,再将左袖缓缓上卷,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纤细藕臂。
宋炽弯下腰,捉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很凉,触到她温热的臂上,激得她立时颤了颤,不知怎的,她就想起梦中从她脸庞划过的那只冰冷的手。
宋炽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头也不抬地道:“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初妍没有作声,长睫颤了颤,紧紧闭上眼睛。
眼睛看不见,感官就越发分明。沉香木的香气越发浓郁,似有温热的呼吸轻轻抚过她的臂。她的心弦绷到极处,蓦地,针尖刺入皮肤的锐痛感传来。
她要缩回手臂,却被他牢牢握住。两人的力道差距实在太大,她根本逃不脱。
初妍竭力冷静,眼角余光却看到他将先前的针留在她的臂上,又取了一根。还要再扎?她脑中一炸,再也克制不住,失声道:“阿兄……”
少女的嗓音又糯又软,带着些微哭腔,大概是顾忌着惊动旁人,压得极低,仿佛一根最动听的琴弦,被轻轻拔动,颤动不休,搅得人心弦都跟着颤动起来。
软糯娇音,不外如是。
宋炽动作顿住,借着灯光,发现她的额角全是细密的汗,脸上已经全无血色。
这么害怕?
他目光收回,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同样以灯火炙烤过第二根针,再次刺了下去。他需要先用针定住她的手臂,让她不能乱动,再做后续处理。
这可比殷娘子针灸疼多了。初妍控制不住情绪,又叫了声:“阿兄。”声音失了一贯的镇定,慌乱又可怜。
宋炽皱起眉来:小丫头的可怜样儿他可以视而不见,这仿佛猫儿哀鸣的软糯娇音却着实扰人。
初妍情绪出于高度紧张中,立刻察觉了他的迟疑。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她回到宋家后,卢夫人对她宠溺无比,什么都舍不得要求她。她所有的功课都是由宋炽安排、监督。宋炽对自身严苛,对她这个妹妹要求也同样严格,不管刮风下雨,甚至身体不适,不能上学,功课都不许停下。要将她空白的十四年尽快补上。
那时她初回宋家,什么都不懂,偏偏美貌压过了所有同辈姐妹,不免受到排挤嫉恨。堂妹宋娆生辰那日,行酒令时,几个人合伙捉弄她,她频频被点中,要求或作诗,或吟唱,或抚琴,展示才艺,她哪里会这些,被硬灌了不少酒。
回去后,她大哭一场,酒意上头,最后哭得睡了过去,功课自然没有做。
宋炽晚上回来,知道了前因后果,非但没有如往常般和颜悦色,安慰鼓励,反而神情冷淡地说她软弱无能,罚她不许睡觉,除了补上功课,还要仔细想想,怎么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
她有什么办法?她初回宋家,祖母冷淡,父亲早亡,母亲卢夫人又是个柔弱的性子,遇事哭得比她还伤心。她全无依仗,口齿也不伶俐,又有什么办法让那些姐妹后悔低头?
她委屈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宋炽不为所动,说哭是弱者的表现,他的妹妹没资格做弱者。
他起身要走。她心中慌乱,一横心,拉住他的袖子。知道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