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眉头微蹙，耐下性子解释。
“祖母，孙儿与她的婚事，是天子下旨。非一般人家的婚配可比，而是关乎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以及六国的平衡。”
柳太后嘴紧紧抿着，脸色仍旧不好看。
“她与阿荞一样，贵为一国公主，自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又不远万里嫁到晋阳来，也不容易。祖母，孙儿不求您喜欢她，但请至少看在两国邦交，和天子的面子上，宽待她一些。”
“真的惹恼了她，她一气之下回吴郡去，孙儿也没办法和朝廷交代。”
听孙子这么说，柳太后勉强应了，却仍不死心。
“兰儿是个好姑娘，我娘家的男人们，皆为了西晋国，在战场上和羯人奋力斗争。就剩这么个闺女在我身边，你是一定要娶她的，哪怕做不成王后，也定要厚待她呀。”
她梗着脖子补充道。
谢致眉头微蹙，却没接这话。
“你说话呀，你是要气死我老婆子吗！”
柳太后气极了。
“谢钦和谢昭皆未娶亲，柳木兰无论嫁给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都比嫁给我做小要好。”
她面露不屑。
“你是嫡公子，他们哪能跟你比。况且，兰儿也是心里有你的。阿致，你入邺城这两年，你父亲忙于国政，没时间陪我老人家。我身边多亏有了兰儿这个知心人，不然，我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岁月呀。”
谢致心中烦乱，只想快些走人，只好说，“过些日子再说吧。”
柳太后还是有些不满，谢致站起身，不给她继续说这事的机会，朝外走了两步。
“祖母，孙儿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您既不喜欢新妇，那便免去她的晨昏定省吧，省得您看了她，心头不快。”
无论天家贵胄，还是平头百姓，做媳妇的，给婆母早晚问安，乃人伦长情。
谢致知晓柳太后的性情，怕她提出要孙媳妇晨昏定省的要求，惹姜肆不快，遂先提出来。
柳太后见他脸色确实不好，心疼了，忍下不快，放他离开。
谢致再次回到九华殿的时候，翡翠脸色仍旧是淡淡的，却没有再拦着他。
他在廊下顿了几步，不知怎地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
琳琅矮身对他行过礼，转身出了殿门。
他越过玄关处鸡翅木山水屏风，怔了怔。
不过一个上午，九华殿中，变了大样。左右屋角处，原先是两个偌大的青花瓷瓶，现下换成了两张松木香几。右呈一只鹤形香炉，香烟萦萦，左放一只白玉净瓶，插有梨花三两枝，姿态袅袅。
谢致看了半晌，竟觉得，那几枝梨花，有一股子高傲的味道。
他抬起脚，往里屋去，目之所及，俨然是一间精致的女子闺房，半点也看不出先前的样子。
妆台和床榻之间，放着一樽青铜镂凤香炉，他曾听闻，那是先帝御赐之物。
床榻上的锦帐换成了烟色的月明纱，熏过零陵香，气息清甜。昨夜那张做过简易床铺的软榻上，铺了雪白柔软的动物皮毛。
他的新婚妻子，半躺半坐，靠在榻上，听见脚步声，懒懒地掀起眼皮，然后，曼妙一笑。
“这间寝殿以后归我。你愿意去何处睡，便去何处。”
谢致目光有些暗沉，心知她会有这样的行为，绝不会是因为吃味。大约是听了他祖母那番话，心头不快，便也不想让他痛快。
她向来便是这样，直接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