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记得,他们初初定亲之时,谢致还只是十三岁的少年郎,生的极好看,眉眼处尚有和她一样的恣意轻快,一看也是和她一样,被宠着长大的。
那时候还会同她呛声,说她性情不好,不愿娶她为妻。
然邺城再见之时,他整个人变得沉稳少言。
后来的几次再会,她几乎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他却似乎再不愿和她计较。
这样的他,令姜肆生出一种,他已历千帆过境的沧桑感。
只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无意多探究了。
在这个全然陌生之处,姜肆闭门不出。每日里都在等着,某一天,风浪会真正侵袭而来。
现在只看,是朝廷,还是六国中的谁,先沉不住气。
这一日,姜肆早早洗漱完,上了榻,却想起一事。
“琳琅,董阿兄为何还未来与我辞行?”
按理,距离入晋阳已经过了一个月,送嫁的队伍,应早该动身回吴郡才是。
琳琅亦是不知。
姜肆坐起来,看了看天色,叮嘱道,“明日你派个可靠的人去驿馆,请董阿兄入王宫一趟。”
三月天里,晋阳还不是很热。寝殿内,隔断用的纱帘全数落下,是她喜欢的烟色,却始终难以让她生出真正的亲切之感。
“算了,明日你派人去驿馆,将董阿兄请至一处可靠之处,我亲自去见他。”
第二日一早,在九华殿内静默了一月的姜肆,带着琳琅翡翠,登上了出宫门的马车。
更早些的清晨,琳琅便派人传信给董伯庸,却得知他们早已离开驿馆。
董伯庸自请送亲后,便没想过要回吴郡。出发之前,他特意和姜晁,及他父亲报备过。这一趟,是打算永远留在姜肆身边,做她的护卫的。
公主大婚三日过后,他便自请从驿馆离开。在城中寻了宅子,并将三千名送亲士兵化整为零,散落晋阳各地,潜伏待命。
即使姜肆不找他,过些日子,他也是要主动联系她的。
姜肆下了马车,由董伯庸亲自带路,将她领至庭院中的凉亭下。
“董阿兄,你这是何意?”
姜肆打量着这处院落,有些难以置信。
这两个月的奔波,董伯庸又黑了些,但目光清正,修眉星目,是极英俊的。
他才弱冠之年,能力卓绝,是江东国可需的人才。如今,竟做了要留在西晋她身边的打算,姜肆如何能坦然接受?
“公主,这是国主的吩咐。我自己亦是心甘情愿的。”
“董阿兄,你听我说。如今江东国的情势,你是清楚的,处处都需要人才。你实是没必要留在我身边,既是埋没了你,对江东国,亦是损失。”
董伯庸望着她,神色温和。
“公主,国主已经决定,派我的父亲带领将士们,去震泽内的岛屿上练兵,朝廷会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穹窿山上的宝物,何丞相亦在着手处理,不会有纰漏。”
“反而是您,只身一人在晋阳,国主不放心,王后也不放心。”
我亦是不放心。
明媚的日头照下来,董伯庸的眼中,熠熠生光。
姜肆这才发现,那个伴着她一道长大,对她诸多维护的董阿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
她脑中闪过数种念头,最终还是有了决断。
“董阿兄,谢致将来,一定会有大造化。你可愿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