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颍出身不好,又不良于行,蒙陛下殊遇,做个太仓令已是破了天荒,如今竟还要拜为九卿,这……陛下,岂有连君臣之礼都无法周全的九卿?这既违背祖制,又惹天下耻笑,老臣叩请陛下三思,万勿逆天而行啊!”
御史骂的再唾沫横飞痛心疾首,凌玬也不动怒,只笑呵呵地答道,“大夫所虑也有道理,杨令君上朝行动不便确实有碍瞻观,朕看这样吧,着人定制一架四轮小车赐与令君,逢朝会让人推着他上殿也就是了。”
老御史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接着又是声泪俱下的一番老三篇,无非是哭先帝告祖宗,那架势活脱脱是非要逼着凌玬跪太庙不可。言官讽谏甭管有没有道理都无罪,皇帝要是敢处置,史笔竹帛之下一个暴君的名声就铁定是跑不了了。凌玬只得赔着笑脸挨骂,横竖是债多了不愁,只不过是虚心纳谏,死不悔改罢了。
若说为着杨颍便闹了个人仰马翻,那么周乾之事便更加骇人听闻。此人在揭榜时还是个奴隶,凌玬大为讶异,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周乾少年时曾浪荡江湖立志做个豪侠,为了报恩,杀了恩人的仇家,官府追拿一百余天才将人收押归案,判了死刑;孰料正赶上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大赦,周乾竟死里逃生出了狱,但因面容已黥,再不可能寻个正经差事,索性卖身与一富商为奴。
“人年少时谁不鲁莽轻狂呢?你既是为了报恩而杀人,可见并未泯灭做人的良心。”凌玬倒并不介意他的过往,“说来你是因朕大赦而得活命,这也是咱们的缘分。从今以后不可自轻自贱,朕为你想好了一份差事。”
他让周乾联络起从前的江湖关系,招揽各类奇人异士,组建了一个秘衙,号曰“乌衣堂”,以周乾为魁首,专门训练间谍、死士,直接听从皇帝的调遣。这帮人原本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出身,各个亡命之徒,却又极重义气;如今一旦在皇帝这里有了名号过了明路,无一不感激涕零,俱是死心塌地为皇帝效忠卖命。
乌衣堂的事不在明面上,拿的也不是朝廷俸禄,而是皇帝自己内帑,故而御史就是想参奏也没法下嘴,若挑的太明,小皇帝就来个装傻充愣一推六二五:“乌衣堂为何物?敢是民间又兴起的什么帮派?朕乃一国之君,每日朝政尚且处置不完,何来闲心去理会这些小事。像这种小玩意儿任他们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因着皇帝的有意掩藏,真正了解乌衣堂内幕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凌玬最清楚周乾他们的本事,他时常叹息周乾被黥了面,否则定能派上更大用场。一次闲聊时凌玬好奇问道,“以你的本事,当年逃脱官府追捕百余日不足为奇,朕倒是奇怪最后怎么落网的?”
周乾立即报出了他终身难忘的这个名字——唐正。“这人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官差,当时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不是我对手,到最后把唐右监调来接了我的案子,我才……唐右监端的好手段。”
“哦?这样好本事,只是个右监?”凌玬蹙起眉,“你细说说他的事儿。”
“唐正字忠昭。说来也怪,唐家祖上是以行医著称的,最辉煌的时候还曾出过太医令。谁知唐正这人古怪,从小虽学的都是识材断药,稍长却一心迷进了刑侦断案上头,背着家里也算自学成才。奈何进了廷尉署后,没什么靠山,他自己人又耿介不知打点,故而虽人人皆知是把好手,却至今不见重用。”
凌玬颔首不语。周乾见他淡淡的,以为他不感兴趣,心里暗暗为唐正叹惜一番,却也不敢再多言。不料未出一月,廷尉被参奏贪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