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崇一下子就哭了,边哭边重重叩首:“陛下……你怎么来了!陛下不该来!不该来!”
凌玬赶忙拦住他,哽咽着笑道,“陛下是不该来,可是七郎一定要来啊,他不能不来送一送自己的知己。”
此言一出,就连常骅都忍不住掉了眼泪。严崇更是胸口起伏,好一阵说不出话,还是凌玬勉强收住情绪拍拍他的手道,“好了好了,我来一趟不易,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对坐着哭到天明?”
严崇让他说得笑了,也平缓下来拭干了眼泪,这才看向常骅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陛下来也就来了,还带他干什么?”
常骅立刻不乐意了:“喂!你这人有点良心没有?不是看在当年同窗的份上,你当我愿意来这鬼气森森的地方送你一程啊!”
严崇不搭理他,只望着凌玬恳切道,“如今少府牵扯其中,伯骏到底是少府的人,陛下又对他寄予厚望……”
凌玬苦笑道:“算了,一时半会谁也撇清不了,还谈什么以后。茂修啊,你就少操别人的心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招认,这一招,可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
严崇淡淡一笑,“早就没有余地了。臣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拖这么久,把陛下拖入两难的绝境。臣若早想通,一早就该认了。”
凌玬心里更不是滋味,攥紧了拳道,“都是朕无能,朕连自己最器重的功臣都保不住,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脸面当下去!实话告诉你,朕不怕他们的心思,朕更不怕大兄归国,朕唯一怕的是一旦有变,你我费尽心血好容易打开的局面又将人亡政息,雍国又要陷入内外交困的绝境……”
“陛下!”严崇喉头滚动,深深凝望着他:“陛下既屈尊认臣一句知己,就当明白,陛下所虑,亦正是臣之所忧。故而陛下万万不可灰心,不可自轻!只要陛下在,就不会叫臣人亡政息。如此,臣虽死犹生。”
君臣二人对坐良久,似还有千言万语,此刻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夜,越来越深了。
“茂修……还有何未了的心愿……”
年少时的凄苦潦倒、未得志时的怨愤满腔、登台拜相后的一展襟怀……一幕幕如光影般断续跳跃着从严崇脑海里划过,渐渐归于无光无色的宁静平和。
“没有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陛下,你我之间不必有愧悔歉疚,也不必过于难过伤心。天下人说的不错,严茂修骨子里就是个小人,不让我得势还好,得了势,我必定要把从前欺辱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是陛下把一个小人当做了国士。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克制不住我的性子。我用尽全力挥霍着陛下的宠信,也毫不顾忌陛下的处境,我总想着做陛下手里的刀,就要借陛下身上的势,咱俩两不相欠。”
“我已经过够了当权臣的瘾,也办成了足以名垂竹帛的事。日后大雍若能横扫六合,这第一步便是我迈出去的,这还不够吗?”
严崇话说的极其冷漠平静,泪水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坚毅的眼神里也漏出一丝软弱:“要说遗憾,那便是再无可能死后得一个黄肠题凑。以臣之罪,将来诛族抄家,照说是什么也留不下的。可这是陛下所赐……不,这是七郎赠与我的,陛下可允我带走它么?”
凌玬的眼泪喷薄而出,握紧他的手将玉推回他怀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伤心得说不下去。严崇小心收好玉佩,起身走向牢房角落的一个杂草堆,一阵翻腾后抱着满满一怀的竹卷回来塞给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