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年话刚说了一半儿他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提醒余笑现在这个身体有多糟,可他根本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在这个身体里遭受了这么多从前想都没想过的痛苦之后,褚年自己都很困惑。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还愿意回到这副皮囊里继续这样活着?
她是疯子,还是骗子?
褚年甚至觉得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了。
“褚年,你知道我们在赭阳的那块地上做了很多规划,你猜,对我来说,其中最核心的是什么?”
余笑这话说得毫无头绪,仿佛自始至终没有经手东林这个项目的褚年就应该知道这个项目的相关似的。
褚年毫不犹豫地说“我看了各种新闻,一大片地方划归民生建设用地,有市场有学校,最核心的是那个学校?”
余笑摇了摇头。
“对我最重要的,是一个女性就业培训中心。”
“啊?”
“在赭阳,我其实一直抱着随时可能换回来的想法在做事,你知道么,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自己像是个上了牌桌不想走的人一样,一定得把能出的牌都出尽了。”
余笑说这话,自己笑了一下。
北风在窗外轻轻地呼啸,她倚靠在窗边,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慢慢的,我又想明白了,我不是个赌徒,我没有赌博的资本,我只能当个做事的人,当‘褚年’就做‘褚年’该做的事,当‘余笑’就做‘余笑’该做的事。”
这话,褚年仿佛懂了,又仿佛没懂,他看着余笑,有些嘲讽地笑了
“那你做了什么呢?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余笑,你总是把自己定位成一根蜡烛,找着了个位置点上火,就不管不顾地开始烧。一个烂尾地改造项目,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还了不得了?”
“蜡烛?也行吧,多少人活了一辈子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呢。我要是还是从前那样,你绝不会说我是蜡烛,但是你会眼睁睁看着我变成灰。可见就算是蜡烛,也得找对了地方烧,才能让人称赞一声。其实我……我都没想到我的心还挺大,我不光像个自己找个地方烧,在做这个职业中心的时候,我想的别的蜡烛从落满了灰的旮旯里……”
话说到一半儿,余笑突然停住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褚年愣了一下,就看见余笑冲了出去。
褚年隔壁的病房的厕所是掩着的,余笑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呻吟声,她连忙去摁下了病床头上的呼叫器,又跑到病房楼道里大喊
“快来人啊,有人在厕所里喊救命!”
然后,她打开卫生间的们,看见一个孕妇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这个病房里还有一个待产的孕妇,正开着公放看剧,看见余笑冲进来,吓得手机差点扔到地上去。
两个值班护士和一个值班医生很快跑了过来,余笑给他们让开地方,听见医生对护士说
“应该是摔了一跤,羊水破了,剧烈宫缩,孩子入盆了,快送产房。”
他们说话的时候,另一个护士已经开始卸掉病床的边栏,把病床变成一个推床,余笑过去帮忙,护士说
“你别忙这个,去帮黄医生把产妇拖出来。”
产妇明显养胎的时候营养不错,体重不低于一百五十斤,因为剧烈的疼痛,她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每一次好不容易托起来,那两条腿还挣扎着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