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太太终于搀着丫鬟的手出现在堂屋时,宜臻立马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礼“祖母。”
祝老太太在上座坐下,搭着扶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也没看她,语气淡淡的“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让你来?”
“宜臻回府,本该先来向祖母请安的。”
少女依旧屈身行着礼,姿态十分柔顺乖巧,“但宜臻心急先去见了母亲,还要祖母亲自派人来请,是宜臻失了规矩,自愿领罚。”
悄悄这话说的!
若真因为这个罚孙女儿,那她还成什么人了。
自老太爷去后,祝老太太便成了府里的老封君。这几年在府里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第一次被个小辈拿住了话头,眼神霎时就锐利起来“怎么,五丫头,你这是在怪我?”
“宜臻不敢。”
“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敢的事!我吩咐了乔嬷嬷去庄子上接你,处处给你准备妥帖,你反倒好,让几个丫鬟们借口去庙里祈福,自己偷摸个回来了,五丫头,在你心里,我还能如何害你不成?”
老太太的话丝毫没放软,一字一句指责的诛心,屋内伺候的都是些心腹,却大气不敢出,静的只闻风声。
“我知晓祖母定不会害我。”
好半刻,少女柔柔的声音才在唐屋内响起,“虎毒尚还不食子,祖母一贯慈悲,宅心仁厚,便是对外头的流浪猫狗都有几分怜惜,又如何会害自家子孙呢。宜臻只是听说了父亲的事儿,心里头着急,又怕擅自回府祖母怪罪,才不得已瞒了府里。”
她抬起眸,忽然问“祖母,我能不随父亲去黎州吗?”
今夜本就是要谈这事儿的,但祝老太太没料到她会问的如此直白,倒是怔了一怔,“这是圣上下的调令,如何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你今日既回了府,瞧着面色想必身子已经好透了,也省了耽搁行程的麻烦。”
老太太没让她起来,宜臻便还屈着身“我见识少,什么都不懂,自然听长辈的。只是,母亲很不愿我一同去,她说黎州天寒地湿,我幼时生过大病,身子一直有些弱,在黎州怕是更难调养。且那地儿临着南疆,酆王的行事作风,想必您也听说过。母亲四处打听了,人家告诉她,倘若京中还有长辈在的,姑娘家即便不随行,以尽孝的名义留下,圣上也不会多怪。祖母,母亲让宜臻问您,我留在京中可不可行?”
她说这话时,姿态是彻底服软的,虽看不起神情,嗓音里却带几分可怜和哀求,无助的很。
祝老太太端着茶盏,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叹息了声,语气软了许多“你父亲是因犯了事儿才被削爵贬官,与寻常的调令不同,一着不慎,就会牵连旁人。五丫头,祖母须得为整个祝家考虑,你父亲丢了你祖父你大伯拼命挣来的爵位,我不怪他,可倘若如今为了你一个便连累了满府的人,那祖母便是祝家的罪人。酆王行事确实荒唐了些,可咱们祝家毕竟有些名头,想来他也不敢如何的,再说四丫头也跟着去呢。明日祖母让庄嬷嬷开了库房,你尽挑些补品药材去,不怕的。”
这话说的很在理。
大公无私,毫无可以指摘之处。
宜臻屈着身,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起来罢,因你后日便要启程,今日我也不留你多说了。黎州到底苦寒,这会子叫你来,便是有份行礼要给你。”
祝老太太示意身边的庄嬷嬷把一小沓纸交给孙女儿,“这些你拿着藏好了,日后去了黎州,到底是个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