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杏林一道的人对珍稀药材分外珍重和狂热,二来,霍蘩祁的家底他大致是晓得的,怕是她找错了药也说不准,“阿祁,你娘是误服了与老朽开的药相克的食物,具体老朽还查不出来。”
霍蘩祁便点点头,要起身去厨房拿雪芝,不慎膝盖一软,便又跪入了一摊软泥里。
她挣扎着再要起来,用沾满湿泥的手抹掉泪水,忽地,柔柔的一只手腕伸了过来,将霍蘩祁的衣角扯住了一片,霍蘩祁怔怔地回眸,“娘”
她又惊喜又害怕,忙又凑上前,将身子伏地,要听母亲说话。
白氏虚弱得只剩最后一口气,眼帘悄然打起一线,将霍蘩祁的手拍了拍,“圆圆,娘不能等到你成婚了。”
“别说傻话,娘会长命百岁”
晶莹的泪珠儿滚落。
大夫和王二叔都不忍再瞧,惋惜地背过了身,王二叔年轻时也爱慕过容色倾城的白氏,虽说少年糊涂,一时冲动做过傻事,可这么多年来,对白氏始终存了一丝怜悯和不忍。
如今白氏病入膏肓,他有心无力,只能惆怅地直叹息,上天总不让好人好过。
白氏嘴唇微弯,“傻圆圆,娘要去见你爹了圆圆,以后要一个人了,可是娘希望你好好的。”白氏气息不足,说话断断续续,犹如风里飘摇的一支残烛,渐渐式微、熄灭。
白氏病了这么多年,对生死看得早淡,活着固然能让她的圆圆有个慰藉和依靠,可却要拖累她,让她背负一身巨债,将来一辈子被沉重的债务压着,翻不过身,喘不过气,永远被阿茵她们瞧不起。死了,圆圆会难过一阵儿,可她已经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很多事都能自己拿主意,她一个人兴许会活得更好。
察觉到身子的情况忽地急转直下,白氏虽吃惊,倒并不害怕。
不论是天意,还是别的,倘若能让她的圆圆解脱,都好。
霍蘩祁哭着趴在白氏肩头,“不,圆圆只要娘活着娘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白氏的状况只是回光返照,大夫也知晓,所以并未上前再探脉。
说了两句话,她便再无声息了,霍蘩祁颤抖着将指腹又凑近白氏的鼻尖,微弱的呼吸也没了,人在大起大落之后,霍蘩祁已经忘记了反应,呆呆地,眼眶红肿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白氏苍白秀美的脸蛋,坠了几滴泪珠,神色安详而温柔,丝毫不像死亡,倒像是赴了一场少女般纯粹美好的梦。
微风鼓动斑斓的梧桐叶,水面毂纹骤生。
步微行从府衙出来。
王吉被判了五十廷杖,并十年牢狱,阴氏在家待产,一旦孩儿出世,阴氏沉塘,孩子姓赵,归入赵家。
侯县令对步微行的判决不敢置喙,虽觉王吉被判得重了点儿,但见到步微行阴沉冷峻的脸,什么话都只敢往肚里咽。
步微行才出门,言诤便跟上来了,“公子,出大事了。”
“什么。”
言诤见侯县令还跟在身后,也高声喧哗,凑近步微行,脸色复杂地耳语几句,最后,折腰退下,叹惋不绝。
步微行蹙眉,抬眼,只见侯县令哈腰直笑作恭送状,他沉声道“让仵作跟过来。”
“是是是。”这当口,侯县令再不敢忤逆他的话了。
但是一扭头,不对,好好儿的传什么仵作,难道又有天杀的,怎么做两年县令破事儿这么多。
一波方平,另一波又乍起。
步微行带仵作上门,一院沉默,大夫背着药箱候在一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