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来,餐厅的光落在他脸上,他的肤色呈现白石一样的质地,他的轮廓是东方式的精致,像庙中的神像。
“这话不是我说的。”他告诉夏铮。
这话是叶凤至说的。
成熟的坏处就在于,你会渐渐变得客观,以至于不得不承认,曾经对你造成巨大痛苦的人身上,竟然也有着你无法企及的闪光点。
叶凤至是天才出身,年轻时把国画界搅个天翻地覆,叶殊小时候他最常问叶殊的话是:“你身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你这么平庸?”
夏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如果是以这标准看的话,那这部电影可以称得上是艺术。”他说:“有几个长镜头,让人好像身在葡萄园一样。对于想去又没法去的人来说,这电影就很好了。”
叶殊默默看了他一眼。
会花三个小时看一部文艺片的人,自然是那个想去葡萄园又没法去的人了。
他站起来,把灯打开了。
“你明天早上走?”
“嗯,接下来一个月都有工作,在全国各地飞。”
叶殊没接着问下去,他慢悠悠地走到厨房,大概是找东西吃,顺口尝了一块饼干,“呸”地吐到垃圾桶里去了。
“我画画去了。”他告诉夏铮。
他画画的时候,夏铮在厨房做菜,整个家里是空旷的长方形,客厅暗,两端亮,叶殊的画室和夏铮的厨房遥遥相望,各做各的事。
其实就算陈少白今天不说,夏铮也能觉察到,其实叶殊和人交往的方式,跟普通人是有点不大一样的,光是用文人做派已经解释不了了,可能跟他以前经历有点关系。
比如说,迄今为止,夏铮没见到叶殊和任何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尹珍珍笑起来这么喜欢往别人身上倒,连他的边都挨不着。
难怪尹珍珍那么保护他,他身上其实有许多谜团,好像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处事,他也就这样自顾自地一个人过下来了。他有些地方锋利得像成年人一样,有些地方,尤其是人际交往的尺度上,完全像个孩子。他会让夏铮这样轻易地登堂入室,不仅是陈少白一个人接受不了,大部分正常人都无法理解。
不过夏铮并不准备提醒他。
他其实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在叶殊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相处应有的界限前,就在他的生活里占据了重要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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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铮一直在厨房忙到凌晨,还戴上耳机去夜跑了一阵,回来时叶殊还在画。
叶殊家里全是玻璃墙,不想看也看到了,画的是水墨画,墨汁淋漓的葡萄叶,在宣纸上铺陈开来。叶殊画画的时候常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夏铮耐心地在外面站了一下,等他停下来活动手腕时,敲了敲玻璃。
叶殊抬起头,他怔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从画室出来,只是隔着玻璃。
“我要睡觉了。”夏铮告诉他:“冰箱有夜宵。”
“好。”
夏铮转身朝卧室走过去,听见背后玻璃被人敲了两下。
夏铮忽然有个感觉,现在的叶殊有点像只漂亮的困兽。他的手按在玻璃上,浅色衬衫,皮肤白,整个人都有种浅到要飘起来的感觉。
“你明天走的时候,我在睡觉。”他告诉夏铮。
夏铮明白了过来。
他笑了起来。
“晚安。”他说:“一个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