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朵开在他的身边,一团一簇,朝着天空而开放。
至今,西尔维斯特依旧能想起那每一朵莲花的形状。莲花,宛如镌刻在灵魂之上的花朵。
到底是谁……在他的梦里种上了莲花?
每当西尔维斯特从公立孤儿院的硬床板上醒来的时候,他便会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然后思考这个问题。他那聒噪的,名义上的弟弟就会像脑子摔坏了的猴子一样在他旁边敲敲打打。
西尔维斯特幻想西奥博尔德会在玩耍时出意外死掉。比如说一旁的衣柜倒了下来,或者停不下步伐的车马将他踩成烂泥。
西尔维斯特讨厌西奥博尔德。即便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西奥博尔德太笨拙,太粗野了。就是那种天天在泥坑里打滚的泥孩子。
西尔维斯特讨厌对方身上的味道,他连他弟弟身上每一个毛发都很讨厌。
但是很可惜的,西尔维斯特无法也不能杀死西奥博尔德:他太瘦弱了,像一折就断的竹竿。
他们两个虽然肤色一般苍白,但西尔维斯特的身体素质和他的兄弟相差太多了,仅仅是动动手脚,身体内部就会产生一阵疼痛。
七个铜币请来的医生说这不是病,是命。
西尔维斯特不相信这是命,他相信自己只是病了,是能够用药物或者其他方式治好的。
疼痛感像是蚂蚁顺着蜜糖的方向一点点深入,西尔维斯特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被他们蛀成了空心。他是污水里腐烂的树枝,连装死行犯的监狱都不肯收容他这个残渣。
西尔维斯特泥泞中的野狗一样喘息着,同时,他梦里的莲花越开越多,越开越多。他的整个梦境里都开满了莲花。
十二岁那年,他和西奥博尔德所居住的孤儿院倒闭了。真奇怪,这明明是公立的福利院。
西奥博尔德带着西尔维斯特开始在圣弥尔国的卡美洛城里乱跑,天天偷些抢先来维持自己的生计。
在卡美洛城的法律里面有一条:禁止雇佣童工。
所以没有钱的他们只能去偷,只能去抢。
这种时候,西尔维斯特会觉得西奥博尔德还有点用处。他会在没人看得见的阴暗处静静等待食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西尔维斯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变得和周围的老鼠一样恶心了,他和莲花都开始不停的发出难闻的恶臭。
只有西奥博尔德那个蠢货才天天那么开心,好像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一样。
西尔维斯特心想他绝对是脑子缺根筋,或是有人在他出生的时候把这个笨蛋原本为数不多的脑子也切掉了一块。
西尔维斯特的思想沉浸在他所构筑的一人的废墟里。他在一片淤泥当中不停下坠,他即将落入深渊。
结束他这没有意义的生命吧。
西尔维斯特在一片灰云里面望见了落败的莲花。他的生命起始于一片莲花,又即将在一片莲花当中死去。尘归尘,土归土。
他睁着暗色的眼睛,日光从那偏暗的瞳孔边上划过。
一道银白的光突破那些云霭向他冲来。就像人得到了神的恩宠,蒙昧的傻瓜受到了智慧的沐浴。
陌生而又熟悉的恶魔从他心脏底下复活,带着致命的、诱惑性的语气。
【金雀花,抓住他。】
西尔维斯特不顾一切地朝街道中央冲去。他脆弱的身骨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零落。但是从身体到心,都在催促他奔跑。
莲花。莲花再度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