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却笑摇了摇头, 松了攀枝的手道“我只是想起了幼时的趣事罢了”, 又问他,“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长青忙将怀中方匣打开。
侯爷自离京公干以来, 每到一处,便要遣他去购买当地的有趣特产, 留待回京送予夫人, 前些时日到了这庆春城, 听说城中有位“泥人李”,手艺精湛,所捏泥人惟妙惟肖、宛若真人, 驰名远近州府,便亲自绘了自己与夫人的画像,命他送与这“泥人李”,照样捏制。
长青望着侯爷一手拿起一只彩塑泥人,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最后将目光定在风髻雾鬓、朱唇榴齿的“夫人”面上,唇际笑意愈浓。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这是新婚之夜,他与她共同许下“永不相疑、永不相负”的誓言后,共同抄录的《我侬词》,而后他们分别为对方剪下了一缕乌发,以红绳系扎在一处,与这道《我侬词》一起,珍藏在锦匣之中。
沈湛凝望着手中的“夫人”,拟想着回京将这泥人给她看,她会怎样欣喜欢笑,心中思念之情愈浓,那封家书他已随奏折送出许久,应已抵京,她也该正在提笔回信吧,不知这封可稍解他相思之苦的书信,何时能到他的手中……
长相思,摧心肝……沈湛抬首望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心道,阿蘅此刻,应正在安睡吧,不知梦中,是否有他……
不,还是不要有的好,若是有他,醒后的怅惘寂寥,要如何排遣,这样梦醒失落的经历,他外出的这些时日,已有了太多太多次,相思摧人心肝,这样的苦楚,她还是少尝些的好,每日里放宽心、清静安逸度日才是。
沈湛想得美好,然而现实是,温蘅怎宽的了心,她午夜惊梦,梦中也不止沈湛一人,醒后望见如水的月光,倾泻地榻前一地清霜,趿鞋下榻,踩着月光步至窗边,望向天心那轮明月,心中柔肠百结。
……明郎人在哪儿呢……她多么希望如此良夜,他在她的身边,多么希望这一日一夜的事情,都只是噩梦一场而已……
温蘅心事重重地望月良久,走至书案前,拿起那封未写完的回信,信上一字一句,皆是报平安之语,说她在紫宸宫中,过得很好,可是她不好,很不好,圣上的那些话,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等落下来的时候,她该如何应对……
……如果明郎在京,与他情谊甚笃的圣上,是不是就不会抱她、不会对她说那些话……可若是明郎在京,圣上还是如此,明郎亲眼目睹,他会疯的……他是臣,圣上是君,若他因此冒犯了圣上,甚至做出伤害圣上的举动,招来性命之忧,那该如何是好……
……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温蘅忽地想起新婚之夜,她与明郎共同执笔抄下的那首《我侬词》,忧惶迷乱的心绪,竟因这短短的十个字,渐渐平复了下来,生死相随,若真到最绝望的境地,死亦何惧……
温蘅这般一想,惊惶了将近一日一夜的心,竟一下子沉定了不少,将事情想得最糟后,她再看目前处境,心道也许目前只是她想得太坏,圣上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宫中明媚娇艳的女子那样多,她一个早为人妻的臣妇,又无倾城容貌,又无绝世才情,算得了什么……只是因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圣上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