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在他三人身边打了两回转,叫他们不应,拍他们不答,看当中一人,头戴逍遥巾,身穿皂袍,手握木杖,卧在石上,翘着脚,很是快活。不觉怒从心头起,上去一把将其手中酒壶夺下,喊道:“爷问你话呢!”
那人不怒反笑,睁着一双惺忪睡眼,懒懒道:“如何称呼,与君何干?”
另有一人,素色白衣,摆摆手,背对薛蟠,劝道:“州平理他作甚!”
薛蟠登时牛脾气上来,捋起袖子,破口就骂,“你们没聋不是!理我作甚?与我何干?薛爷爷今天就教教你们要不要理我!”
薛蟠一个拳头挥出就朝白衣男子砸去,被皂袍人举杖挡下,手背抽出一道红印,立刻肿了起来。
“好啊!你敢还手!我!我……”
薛蟠要冲上去斗个痛快,又见对方三人,自己势单力薄,讨不到便宜,不战而退,又丢面子得很。气急之下,甩鞭将他三人的酒坛砸个稀巴烂。“嚯啷”“嚯啷”几下,周遭酒气四溢。
三人顿时发作,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白衣男拈须摇头,心痛不已,“可惜!可惜!解忧美酒,本与友人共享,谁料被这泼皮无赖糟蹋!”
皂袍男子皮笑肉不笑,撩起衣摆,席地而坐,扬眉问:“不知君有何事,非要扰我三人酒兴!”
“说人话了不是!”薛蟠洋洋自得,挥鞭指着他们,“爷从北边来,现要到襄阳去!人生地不熟,你们这儿弯弯绕绕的!过来问个路!知道呢,就识相,指个方向,这锭银子就当酬劳,赔你这几坛酒!”
三人对视一笑,除了皂袍男、白衣男之外,还躺着一蓝衣男子,骤然抱头痛哭起来。
薛蟠像见了疯子,上下打量,结巴道:“了不得了!你这朋友犯疯病了!快送他看郎中!”
皂袍男摆摆手,故作神伤,“你是不知,我这朋友,天生爱酒。肚里生了酒虫,一日不喝上七八坛,酒虫发作,肠穿肚烂而死!”
薛蟠退出三丈远,“你别唬我!哪来什么酒虫!这……这可怨不得我!”
白衣男趁势补充,“也不是什么会传染人的毛病!从这往南,过座小桥,有个酒家,让他喝饱,自然无事!”
“那你们快送他过去!”薛蟠脸色一变,“不对!你们先告诉我去襄阳怎么走!”
皂袍男扑过去,抱住蓝衣男,也哭道:“公威兄啊!公威!”
薛蟠看着实在难受,“行了!行了!我做个好人,送你朋友去酒家。你,你扶他上马,我送他去!”
白衣男阻拦,“公威酒虫发作,如何受得了颠簸!”
“那你说如何!”
“须得有人背他才是。”
“那你们背啊!”
白衣男指指皂袍男,苦着脸,“我兄弟二人瘦弱,又喝醉,哪里背得动!”
薛蟠气得要跳脚,跑出去看看四周也没别人,自己问路还要指望这三个醉鬼,骂骂咧咧背起蓝衣男。另外二人倒不客气,一齐坐上薛蟠的马,在前头引路。
好在酒家不远,走了百来步就过了桥,前头一方酒旗招展,薛蟠憋足劲小跑跟上,把蓝衣男从背上卸下。
酒家老板抱拳迎客,“崔先生、石先生、孟先生,好久不来!这位公子是……”
薛蟠累得气喘吁吁,掏出银子拍在桌上,“你、你店里好酒,甭管多少,拿、拿上来!”
店家不明所以,应声去柜里捧上五六坛酒来放在桌上。三友人也不客气,坐下就拍开酒坛,倒酒畅饮。薛蟠见他们喝了两碗,一句话没有,气得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