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烛火,映出地上一道细长美人影,垂头颔首,久立读信。
凤姐把书信折起,仍旧塞回信封,收在盒子夹层里。连同女儿那套金锁金镯,一并好好放在婚服旁的桌上。
这厢得了凤姐准话,贾府隔日就忙碌起来。有王熙凤做挡箭牌,贾府长辈不用担心回头被人戳脊梁骨,说是他们巴结权势,逼迫寡媳做妾。曹操那头有意给凤姐体面,贾府自然不甘丢份。虽是家中银钱吃紧,不过曹操府上暗中贴补不少,弄个像模像样的排场不成问题。
况且贾府做足排场,也是曹司空体面。许都谁人不知曹司空要纳荣国府王夫人为妾,声势浩大,足见其势头不凡。
自始至终,贾母都是置身事外,大小事皆不过问。
到了廿三日晚,贾母更衣欲睡,鸳鸯出去打洗脚水来。
“鸳鸯,我明天戴这勒子你看好不好看?”贾母眯着眼挑勒子,听见脚步声,只当是鸳鸯,头也不抬就问。
“我看挺好的!”
贾母猛地抬头望去,凤姐端着盆儿,笑呵呵站在面前。
“凤丫头?你怎么来了?”贾母坐起身来,“快把盆放下!”
王熙凤把水盆放在贾母脚下,托起老人家的脚小心翼翼浸入热水里,“我明个儿就走了。往后再没福分在老祖宗面前尽孝。今晚就准我一回吧!”
“唉……”贾母笑不出来,瘫在靠枕上,老泪纵横,“我眼见着这个家散了……”
王熙凤鼻尖酸涩,仍是和以前一样搜肠刮肚想出话来哄她,“老祖宗保重身体!老祖宗还要看宝玉回来孝敬您呢!别回头老太太哭出个水池子来,宝兄弟啊还得划着小船来给您磕头呢!”
贾母泪还没擦,就被她逗笑,上去爱抚她额角,“往后你也不能这样时时逗我开心了……”
“那哪能啊!老太太想我啦,只管派人过来!我就是老太太养的那个说书女先生,但凡老祖宗一句话,风里雨里都要过来出台呐!”
“哈哈哈哈哈……好,有你这话,我就不客气喽!别回头抱怨,老太太三天两头召我,烦也烦死了!”
贾母笑过,拍拍床榻,示意凤姐坐过来。凤姐给贾母擦完脚,自己擦干净手,贴着贾母坐着。
贾母摇摇头,语声含倦,“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看不开的。这么些年,我自攒下些体己钱。原是打算预备你宝兄弟和林妹妹的婚事,不想世事无常……宝玉的那份,我还得留着。你林妹妹那份,送葬时动了一半,还有一半,我已经叫鸳鸯补到你的嫁妆里去。”
“老太太……”
贾母拦住她,“这是我对儿孙们的一点心意,你再不要就是驳我面子了!你嫁进我们家来那会儿,何等风光!这一两年败落,连你嫁妆本儿都折进去不少。都是你应得的!我就算留着,往后也是叫你那不成器的公公婆婆弄去,不如给你。你要是念我的情,就留给巧姐儿吧!”
王熙凤点头受了。贾母腹中似有千言,嘱咐不尽:“我这回一句话不说。我想你留下,但我知道留不住。还是不说话,让你们少些烦恼。你去给曹司空做妾,名份上是受委屈。不过,我不是不省事,他如今权倾朝野,你跟着他……指不定能有大作为……”
王熙凤苦笑:“什么大作为?过日子而已……”
“底下人总说你是个铁面奶奶,不讲情面的!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你火一样性子,内里是个有情有义的!你若对那曹司空有情,还像跟琏儿那会儿子似的,受苦是一定的。一个闪失,惹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