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进御史府的时候天高气朗,看日头应是未及巳时,府中仅几个侍人在庭院中洒扫,见是极乐侯来寻他们的少爷,便也会意地指了指西头的竹园,恰省去了我四处找寻的功夫。
奔到那竹园中乘凉的小亭时,崇少正背对着我站在一眼青青的池边,不知是在欣赏那水中鸢尾,还是纯粹地放空发呆。
“……贤弟。”我在他背后阴森森地唤了一句。
崇少闻言便转过身来,一张水灵的小脸虽俊秀依然,却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一看便知是昨晚未曾入睡。
他见来人是我,便面容沉静地走到石桌边坐下,将那茶具一一铺开来,倒了一杯尚在袅袅飘着热汽的香茗在我面前,道:“来得正好,愚弟正有一事想要知会晟鸣兄。”
“……”
我看着他,打算问责的话被硬生生憋回去,直觉下面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毕竟尚在侯府中禁足的那些日崇贤弟虽也经常来跟我报告京中的种种新闻,不论好坏都是一副喟叹忧愁的模样,可我还从未见过他这般郑重其事的神色,气势顿时消减了不少。末了也只得坐到他面前,捧起茶道:
“什么事?”
崇少低着头,似乎在琢磨着自己的遣词用句,然后凝眉道:“愚弟不才,已于昨夜……有了意中人。”
我身形一颤,一口热茶喷到了对面的贤弟脸上。
……
看着眼前从袖中掏出手帕,依然淡定地擦拭着面上茶水的崇贤弟,我头一回觉得这与本侯相知十六年的御史公子竟如此陌生。
想不到昨晚还在同我一道借酒消愁,捧着一颗彻底破碎的少年真心郁郁寡欢,却在一夜之间觅得了新的心上人,且照这严肃的口吻看来,还不是那等只打算赎了做妾便罢的花街良人,而是切切实实的意中人。
可怜我这崇贤弟还年少未曾风流过,一颗心便不知被哪个幸运如斯的姑娘摘了去,想必日后便是修身养性,仍去混迹花街寻觅良人的旷夫怕是只有本侯一个了。
不过这般从骊珠儿的阴影里走出来也是好的,能被崇少相中的姑娘想必不会是那等只会追在萧浓情身后到处跑的庸脂俗粉。便也终是擦了擦嘴,镇定下来道:“哦?是哪位佳人?”
崇少托着下巴似在想入非非,闻言便微红着脸道:
“兵部左侍郎,徐起潭。”
……
……
我抬头看天,今日风和日丽、碧空万里,不似有下一刻便会降下个惊雷将本侯劈死的模样。
于是喝了口茶平静道:“贤弟啊,虽然愚兄并不会对你的意中人多加置喙,可或多或少也知道……朝廷命官,可都是男人吧。”
“我知道。”崇少眸光微闪,眼神十分坚定,“却又有何不可?”
便将昨晚那俏公子落难枯树林,美侍郎施救成佳缘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跟我讲述了一遍,末了还撑着自己那高温到险些烧着的双颊,眼角依稀闪烁着感动的泪光,显然已是这辈子非他不可的模样。
“……”一日之内接连遭受到重重的致命打击,我又不由自主地探向自己的人中,心态却已是平和了许多。
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不晓得这本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如何就擦出了火花,只是想到徐侍郎当日在花想楼那对本侯轻佻浮薄的模样,一颗心便滋滋地冒着凉烟,只觉得自己断不可将贤弟交给这样的人。
不免霍然起身,走到崇贤弟身边扶住他的双肩,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道:“贤弟且听愚兄说两句,这徐侍郎确乎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