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但他知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否则楚留香早就被她给吓跑了。

    顾非烟见到那三个姑娘责备的目光之时，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一时起意是多么的过分。每个人所在乎的东西都不同，她所轻视的、不以为意的，可能就是人家深深依赖、不可取代的。策划楚留香去假死的人，应该是苏蓉蓉，告知他江湖见闻的人，应该是李红袖，照顾他饮食的，应该是宋甜儿，怎么也不应该是她。

    如果说组成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独一无二的感情的，是共同的经历，那么她所涉及到的，楚留香的人生经历，实在太深了，这并不是一种好的预兆。她始终都觉得，自己会成为他人生之中的过客，又喜欢和这群可爱、可敬的人交朋友。这才放任自己的人生，和他们产生交织。

    现在，顾非烟觉得应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她决定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于是她幽幽长叹道：“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抬头仰望着桅杆之上的人，目光灿烂得胜过这千万繁星，仿佛天边的明月也失去了颜色，以一种无限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但我如此说来，你可懂得？”

    那一袭蓝衣如流云般从天上飞了下来，顾非烟已然垂下眼眸，她脸上那一瞬间的美丽，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面对知心好友的坦然和明快的笑容。

    楚留香从未觉得这笑容如此刺目碍眼过，因为他自己也尝尝挂着这种笑容。很多年以来，他已经将此习以为常，从没觉得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声无息的伤害，直到他自己被这种笑容深深地伤害。

    他以这种笑容，面对过无数的姑娘，也伤害过无数姑娘，甚至亲近如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也曾经被他深深伤害过。许多事情、许多情愫，它明明就存在，但是他装作看不到，装作它并不存在。

    这笑容，就像是一根深深的尖刺，扎得他脑中所有的过往和幻想，统统在这一刻破碎，扎得他生疼，令他终于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楚留香忍不住前进了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踏出这一步。或许他是在表示，他还愿意站在这里静静地、无声地等着她回头的那日。然而顾非烟没有回头，她挺直着脊背，轻轻地踏出了回程一步。而她身后之人也紧随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许多年以后，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个古老、神秘的传说，是关于一艘船的故事，一个人的传说。

    踏月而来，留香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