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远一惊,侧首看去,竟是方才那客栈中让她自惭形秽的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
“若是不知道押什么,便押大。”
沈文远听着她干脆果断的声音,似是被蛊惑了一般,当真心一横,押了大。
半贯钱放在那赌桌上的确是极少的了。
沈文远盯着那骰盅,吞了吞口水。
突然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她抬眸望去,竟然是那位小姐站到了赌桌另一边,还笑道:“我押小。”
一枚银元宝咣当一声砸在了赌桌上。
亦砸在了沈文远心头。
沈文远来不及细想,那厢庄家已经揭开了盅。
“一二二点小!”
她…她押的大!
沈文远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周遭的一切便再也听不见了。
半贯钱没有了。
弟弟的病……
欠客栈的钱也还不上了。
——今日傍晚之前,补不上银子,就送她去见官!
见官……呵。
她明明是来科考的啊,最终却要因为一个赖吃赖喝的罪被送去见官?
等她被抓进了牢里,那心儿该怎么办?
霎时间,沈文远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不该赌的……
她不该来赌的……
沈文远摇摇晃晃地走出赌坊,只觉得那烈日几乎要将她刺瞎。
什么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得到教训了么?”那清润的女声又在耳边响起。
这一次沈文远看过去,那女子仍亭亭立在那青砖台阶上望着自己,她光华无双,更衬得自己满身落魄。
沈文远无声惨笑,绕开她往前走。
“你不怨我让你押了大?”
沈文远拳头攥紧。
不怨?
怎么会不怨。
可她知晓,该怨的是自己。若不是鬼迷了心窍,怎么会去赌坊呢?
沈文远不语,反而让方思文挑了挑眉:“你现在应当身无分文了罢。当初用那半贯钱去码头押个记账先生当,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沈文远咬牙,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你当我不曾想过?我说我是秀才,她们不信!若不是我弟弟病重,我堂堂一个秀才,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那你可曾写过一个字与她们看,可曾用你的腹中墨水狠狠打她们的脸?人若屈从,那也怪不得旁人将你踩在泥里肆意践踏。秀才又怎么样呢?这省府之中,都是秀才。你的文人傲骨,在这一文不值。”
方思文负手,晃着步子离开。
沈文远的愤怒嘶吼全都被扼在了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这位小姐说的是对的。
可是知道了又怎样?
她现在……已然什么都没有了。
沈文远凄然一笑,仿佛那悬在头顶的烈日都在嘲笑她的落魄。
“那位小姐,前面那位小姐……唉,你等等啊……”
突然,一位小厮猛地拽住她的衣袖,“哎我说,你这人,让你等等怎么听不见人说话呢!”
沈文远一怔,“你……”
小厮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一钱袋子来,“喏,你的。”
沈文远惨淡的脸上滑过不解,“什么?”
“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