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归坐再待细瞧,又觉黛玉眉眼秀丽,一笼远山眉,眉尖若蹙,一时来了兴致,又胡诌了一番要给黛玉取字,周巧左右招架,急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将宝玉心思引开,还不待歇口气,就听得宝玉问道:“可也有玉没有?”
周巧眼皮一跳,心中暗叹:糟了,没防住!
一刻间,宝玉便发了痴,扯下脖间没有对地上狠狠一摔。
周巧来不及细想,身子一扑一捞,险险勾住,心中只觉庆幸,这是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幕发作太快,众人吓得面如土色,一拥上来,王夫人更是恨得狠狠捶了宝玉两下。
三春从周巧手中拾了玉,贾母吓得忙下榻搂了宝玉,就要给他重新戴上。
宝玉满脸不愿,哭喊道:“谁稀罕那劳什子,大家都没有,单我有,可见就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恨铁不成钢道:“快快住嘴!”见宝玉似是吓住,哭声渐顿,又柔声抚慰:“你妹妹那是逗你玩的,她原是有的,只不过你姑妈去世舍不得她,这才用玉替了。你快莫再胡闹,仔细吓坏了你妹妹!”
宝玉脸上带泪,闻言一喜,看上去好不滑稽:“可是真的,好祖宗,你莫骗我!”
贾母这才仔仔细细亲替他带上,又整了衣衫,闻言也只哄他。
周巧以身作挡,拦了摔玉,见众人都只围着宝玉,回首去寻黛玉,只见她倚在榻上,以帕捂面,竟是哭也不敢高声,身边只有一个年幼雪雁手足无措,显得十分可怜。周巧心中一痛,忙走近黛玉,也不做声只捂着她手心儿,默默替她抚背。
黛玉因着宝玉突然发作,惊吓了一跳,又见外祖母等人只顾着宝玉,言语中还捎带着亡母,心头大恸,只觉自己身似漂泊浮萍,无依无靠;又因自己说错话惹宝玉发了狂病,恐是招了外祖母等人不喜,既伤心又后怕,哭的浑身发颤,喉咙发痒,咳嗽不停。
雪雁忙倒了温水,周巧接过扶着黛玉慢慢饮了,这才稍稍平息,
缓过神,黛玉轻声道谢:“多谢姐姐。”周巧轻轻摇头,又复悄声安慰黛玉。
这头贾母拿话哄了宝玉,又亲将宝玉与他带上。
回身便见黛玉哭得满眼通红,忙从周巧手中又搂了黛玉,哄道:“玉儿莫怕,你这哥哥最是个混世魔王,他是见了你欢喜,一时忘形,再不是故意的。”又对宝玉招手:“还不来给你妹妹道恼!”
宝玉原是见了家里来了个神仙似的妹妹,举止容貌色色皆合自己心意,心中欢喜得意,突听这妹妹也无劳什子宝玉,一时痴意上头,作兴了一番,却不承想惊吓了人家,害的妹妹伤心,早就在下面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一见贾母发话,忙挨着黛玉坐了,装乖卖巧道:“妹妹莫恼,原是我的错,若你生气只管打我几下。”说着便抓着黛玉纤手往自己身上拍去。
这一幕落在王夫人眼中,更是怒火中烧,刺激得她眼内冒火。
她本就不喜黛玉,这才一早借了跪经之故将宝玉支走。谁知道贾敏那个贱人就是要与自己相克,生的小贱人也不是个好的,一副狐媚样子,搔首弄姿,才将告诫要她莫来招惹宝玉,转头就迷得宝玉忘了魂,还使得宝玉摔了自己的命根子,贾母居然还敢让她的宝玉做小伏低来讨好那个小贱人!
自王氏长子贾珠去世,宝玉便是她的命根子,黛玉此举无异于捅了王氏的肺根子。
她想发作,却又顾忌这是贾母上房,只得忍气,严声对宝玉招手示意:“你妹妹才受了惊,快莫要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