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受了周巧闲气,又听宝玉句句不离黛玉,心中又是恼,又是气,又是酸,嘴里不免埋怨几句:“你倒是想着人家,可人家却是没见想着你!”
宝玉闻言只笑:“我念着她不过是我心意,何曾要她有什么。”
袭人越发含酸,见宝玉一脸懵懂不知,心内委屈少不得要吐露一二:“林姑娘是个金贵人,你的心意又值得什么?”
宝玉将袭人拉至自己身旁坐下,追问:“你可是去见她了,她可有同你说些什么?气色如何?歇息的好不好?”
一连串追问下来,袭人也急了,自转身背对宝玉,眼中不觉滴泪,叹道:“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人家可没这空见我!我不过想替你同她说两句话,她也不肯,只说自己歇了,倒叫紫鹃、雪雁拦着不许我进。”
她平日里说话做事和气大方,压服小丫头又刚硬要强,宝玉哪里见过她抹眼淌泪的,忙捡了衣袖替她拭泪,袭人撇过脸不肯宝玉碰她。
宝玉讪讪放下袖子,嘴里不忘替黛玉分辨:“你可是说了你是替我去的?林妹妹身子弱,早早歇了也是有的。”见袭人仍是撇脸不肯看他,又轻声哄道:“好姐姐快别气了,明日里我去替你问问林妹妹。她定不是故意的。”
袭人猛地转头,见宝玉仍只是一味维护黛玉,不觉更添酸意,语声幽怨道:“我是哪个,不肯见就罢了,还直说要拉我去老太太面前认罚呢,怎的就不是故意的?!”
宝玉素来待袭人不同,这也是袭人自矜之因,宝玉见了林姑娘一面便时时记挂,若是真待宝玉对她有情,他身边哪里哪里还有自己站的地。
越是担忧,袭人就越加计较:“人家是谁,我是谁,不过是个为奴为婢的,哪里配和人家说话!”说着,更是呜呜咽咽直哭起来。
在宝玉心里林妹妹便是高洁如天上雪,轻灵如水中仙,他一见便知两人定是知己,妹妹再是不会如此待他身边之人。
此时听袭人话音意有所指,顿觉恼了,向她斥道:“快快住嘴,若不是你说错了什么。林妹妹再不会如此。”
说完还觉不够,又狠狠瞪了袭人一眼。
袭人不妨宝玉为黛玉斥责自己,心里就好似打翻了五味瓶,百般不是滋味,还待再辨。宝玉已是不想再听,也不去管袭人委屈,自己自顾爬上床,转身背对朝外,只做不见。
到底主仆有别,宝玉既已表明态度,袭人也不好强说,少不得暗暗在心中记上一笔,强忍泪去了外间换洗安歇。
躺在床上,忆起刚才袭人作态,宝玉甚觉不是滋味。
他想起平日里房里丫头都说袭人姐姐心地纯良,和善大方,唯有晴雯时常与她争锋,常在他面前说袭人心内怀奸,再是小心眼不过。
他还觉晴雯争抢好胜,再听今日袭人话中对如仙子般林妹妹也是含沙射影,心中到底对袭人起了几分疑心。
只是袭人与他相伴多年,情谊深厚,服侍他也是恪尽职守,稳妥周全。于是也只是在脑中想过一遭,转眼便丢过脑后。待到日后再回想起此事,宝玉只得叹一切早有征兆,只怨自己愚钝,识人不明。
至次日早间,贾母用茶之际,院中妈妈来报昨夜之事。
鸳鸯也在侧陪侍,一听周巧、袭人等名,一颗心顿时高悬,不知二人原来是鸳鸯、鹦哥、琥珀、珍珠、翡翠、玻璃这几人自幼便是一起在贾母院内当使,如今翡翠、玻璃都已离府,珍珠、鹦哥两人各自跟了小主子,此番二人争闹,鸳鸯免不得左右为难一番。
贾母听罢,深觉自己昨日把周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