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见袭人掩面而泣,暗自叹了口气,提起精神答道:“袭人,你我都是老太太身边从小待大的,老太太这人如何你不是不知,为何还有违背她老人家意思?”
袭人心内咯噔一声,昨日之事莫不是老太太知晓了,只是她不敢轻易露怯,装傻道:“我不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莫要装傻,你明明知道老太太看重林姑娘,为何还要去她门前闹上一场?”鸳鸯原本是想细细与袭人分说,只是瞅着袭人还在嘴硬,心头火气一下子拱将上来,语气严厉道。
“我只是为宝玉想着罢了,林姑娘何苦要去老太太面前告刁状!”袭人抬眸去瞧鸳鸯脸色,见她并无玩笑之意,低头讷讷回道。
昨日之事虽她是有些莽撞,可细论开来她也不过是忧心主子一时进退失度。林姑娘一个寄居于此的表姑娘,若是因着这点小事就为难表哥身边的大丫头,说开来不过是显得她刻薄小气不容人,自己何曾有错。
鸳鸯话一出口,又懊恼自己语气太过,正暗暗愧疚,就听得袭人回嘴,顿时气个仰倒,眸光一冷:“你何苦还要攀扯旁人,老太太好歹是从重孙媳妇一路做起,府里什么事瞒得过她。”
她冷眼瞅着袭人:“若不是你事事扯着宝玉给你当幌子,老太太又怎会厌你!”
袭人昨日才在周巧处受了排揎,今日见鸳鸯旧话重提,只觉她和周巧是一伙,心内不服,想到:谁不知你与紫鹃好得共穿一条裤子,因着她舍了玻璃还不够,如今还要来欺我!
“你便是这般想我的!”袭人正心内埋怨,就听得鸳鸯语带颤意质问,原来她一时不察,竟将心里想的顺嘴说了出来。
事已至此,袭人干脆痛痛快快把自己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是,你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见鸳鸯满脸不敢置信,痛苦激动之色,袭人只觉心头畅快,越发大声:“玻璃与紫鹃一般同你共事,不过是想着争一争,你们便都容不得她,硬将她赶了出去。如今,见着宝玉待我好了,又想把我压下去。我告诉你们,快别做梦,太太可是钦点了我伺候宝玉的,任是谁也别想来争!”
鸳鸯听了袭人真心话,只觉身子发冷,心内更是苍凉:多年姐妹,虽各有亲疏远近,可她对袭人却无半分假意,她初初进府万事不晓,自己一把手一把手带着她,后来她离了老太太身边,自己才与紫鹃走近几分。可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袭人心中竟是如此阴险狡诈、面目可憎之人。
她想要怒骂,却嗓子发紧,待得冷静几分,这才挤出一声断喝:“你放屁!”
这一声一出,好似打通任督二脉,全身力气也好似渐渐恢复,鸳鸯伸手直直戳向袭人面上怒骂:“你自己心里龌龊,便想着人人同你一般!你想当姨娘自便当去,万不要扯上我,我若是想了不该想的,愿一道天雷下来劈死我!”
袭人被她气势震慑,一时不敢开口。
鸳鸯一口气骂得痛快,头脑也冷静几分,嘴角噙着冷笑,讥讽道:“今个就当我好心喂狼狗,再对你多说一句,你若是敢把你心思露出一点半点,莫说老太太,便是你太太也要生吃了你!”说罢,不等袭人回嘴,狠狠挡在门前袭人,快步走出。
袭人被鸳鸯一语窥破心底深处不可见人的想法,又是恼,又是怕,又是怒。
见鸳鸯离开,忙起身追至门口,却见一众小婢子俱面带探询朝自己这边张望,只得忍气回返。到底是气不过,又在房内狠狠大骂了一同鸳鸯与周巧这才罢休。
这一番风吹草动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已在众人间传开,周巧自然也是听得,她虽没有眼见,但想来鸳鸯与袭人之间定是闹得狠了,否则也不会有这般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