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在叙话,下人来报酒席已备下,众人欢欢喜喜引客人入席。黛玉也只得掩下心中酸意,一同上桌。
今日王夫人特命厨下整治了好一桌丰盛席面,厨下得了主家命令,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庄子送的山珍走禽全都上了桌。
又有宝玉见了新来宝姐姐,只顾与其笑闹劝饮,黛玉见了更平添几分惆怅。
周巧也觉气闷,这些时日黛玉都是随着贾母分例走,黛玉守孝,贾母便嘱了厨房专拨了个灶台为其整治素食。今日里这桌席面浑食占了十之八九,仅有几道蔬菜时鲜也全无原味,竟是浑然忘了席上黛玉。
虽厌贾府下人谄媚献上,捧高踩低但又忧心黛玉身子,周巧勉强劝黛玉用了几口,见黛玉实是难以下咽,也只得罢了。
再坐了一会,黛玉见桌上薛母与宝钗母女二人你来我往,又有探春奉承王夫人,尽显自己一人孤冷凄清,感伤之故借身子不适,推脱回房歇息。
从贾母处回来,黛玉坐在窗前暗自垂泪,既伤宝玉见了姐姐忘了妹妹,又感自身飘零一人,寂寥凄冷。
周巧在旁见着,深知其性,忙出言打断黛玉:“姑娘怎的又坐在这风口,也不披件衣裳,小心着了风!”一面说着,一面转进内间取了家常长袄给她亲披上。
黛玉听周巧在旁边絮絮叨叨的,什么伤感愁绪一下也散了,勉力打起精神,回道:“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哪里就到如此地步了?”
周巧嘴角含笑,戏谑道:“是是是,我家姑娘身体康健得十头牛也比不上。”
黛玉一怔,随即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尽拿我打趣作耍。”黛玉心思通透,怎不知周巧好意,遂又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你意思,只是一时心里没趣……”
周巧见黛玉提及此事,想起自己之前立下的要护住黛玉平安出府的志愿,心头一动,想着何不趁此事点上一点。总得让黛玉自个学会保重自身,总不要见着花儿也落泪,见着叶儿也落泪的,哭得多了,心思抑郁,这病若由心而起,自是累得身子骨也怯弱。
于是起身端茶递在黛玉嘴边,见黛玉就着自己的手慢慢吮了。
放下茶盅,伸手替黛玉掖掖衣角,道:“姑娘为着什么我都知道,只是身子是自己的,到底该保重些。这会子我在姑娘身边见着了想着了,倘或我一时未想着,岂不是又要作下病来。”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周巧见这话似有用处,忙趁热打铁道:“老爷统共只有姑娘一个儿,若是知道了姑娘如此不爱惜己身,怕是不知如何忧心。老太太爱重姑娘,知道了只怕也是伤心得紧。”
“都是我不好,竟累得老太太、爹爹为我劳心!”黛玉想起老太太、林如海平日里对自己慈爱照顾,心中生出几分悔意,眼中不自觉便要滴下泪来。
周巧摇头:“才说完姑娘得保重自个,怎又伤心起来。”
起身绞了帕子细细替黛玉敷了眼睛,又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道:“素日常听得忧伤肺、思伤脾,姑娘每夜里咳嗽不休,饮食也用得不香,说不准就是这根上来的。”
黛玉闻言便笑:“你可又知了,何时我们紫鹃连医书都通了?”
“姑娘可别臊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又懂得那劳什子。不过是听府内供奉常念叨,想来总有几分道理。”原身鹦哥不过是小丫头,哪里认得字,周巧心中只道庆幸,差一点又露了痕迹。
“姑娘可别打马虎眼,今日里都是为着姑娘,我可是搜肠刮肚才找着这两句,只盼姑娘听得进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