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宿卫皇城的卫士军整齐划一从望仙台下的宫道走过,李粲看卫士们走远了,卸去钗环首饰,把长发高高挽起,繁重的衣服被她扯去裙摆,只剩下方便行动的衣服穿在身上。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很是狼狈,但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讲究狼狈不狼狈?
她上辈子倒是死的体面,衣着光鲜被人射死在桃园,再醒来,从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太女,成了一个杀她窃皇位的新帝李桓的宫妃。
嗯,被世家强塞进来,李桓瞧也未瞧,便丢在冷宫里自生自灭的那一种宫妃。
这种生活她尚未习惯,又传来李桓遭遇刺客,命悬一线的消息,她作为李桓唯一的妃子,被掌管太庙礼仪的太常卿带到李桓寝殿旁边的望仙台,白绫鸩酒二选一,麻溜殉情给李桓陪葬。
作孽啊!
她好不容易重生,不是为了来给仇人殉葬的。
她恨李桓杀她夺位,可她并不想给李桓陪葬,同归于尽的方式太蠢,大夏朝的万世基业,君临天下的无上荣光,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必须全部夺回来。
李桓现在还不能死,最起码要活到她掌权、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
李粲把布料牢牢系在一起,再把布料的源头系在望仙台柱子上的布料,她双手握着布条,退到望仙台的最里面,眼睛盯着望仙台对面飞阁,在一帮哭哭啼啼的宫女内侍的震惊眼神中,助跑之后,纵身一跃,身影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
望仙台高数丈,离飞阁也有数丈,若是直接跳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得益于布条的惯性,周围景色迅速向身后掠去。
飞阁越来越近,李粲松开布条,地板压了过来,李粲双手护着头,骨碌碌滚在飞阁上。
身着重甲的卫士听到声音瞬间拔剑,声音浑厚:“有刺客!”
李粲顾不得身上的痛,连忙大喊:“我不是刺客!我是辞镜宫的顾美人!我有办法救陛下!”
飞阁直通李桓的寝殿紫宸殿,能在这里巡逻的卫士,必是李粲的心腹亲卫,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李桓尽快好起来。
李粲肩膀上是亲卫们出鞘的长剑,锋利的剑刃让她不得不趴在地板上,吃力地喊着:“我的故乡昆吾有一位陶姓的坐堂医,号称活人不医。我年幼之时侍奉在他身边,略识一些医术,让我看一眼陛下的剑伤,或许我能救陛下。”
陶姓的坐堂医是她上辈子当皇太女时救的人,医术是一顶一的好,只要把他请过来,李桓再重的伤势也能治好。
卫士们交换眼神,犹豫片刻,长剑还鞘。
肩膀上的压迫感消失,卫士的声音低沉:“若救不了陛下,拿你全族陪葬!”
李粲手撑着地板站起身,道:“自然。”
她的全族早就在十年前的兵变中被李粲杀了个精光,哪里还有族人让李桓去屠杀?
走到紫宸殿门口,卫士进殿通报,殿里传来少年压低的声音:“叫她滚!”
李粲:
生死关头上,李粲顾不得许多,冲紫宸殿大喊:“我真的能救——”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卫士捂住了脸。
卫士手上都带甲片,猛然糊到她脸上,冻得她牙齿都发颤,她不断挣扎,然而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与训练有素的卫士们比起来,是一只单手便能提起来的小鸡仔。
卫士们全身都是冰冷盔甲,李粲咬都没处下口,只能借着巧劲,在地上一滚,这一滚,便撞到了一个人。
与卫士们通体坚硬的盔甲相比,这人衣摆上的料子软软的,像是狐皮做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