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子里换了个人,她需要跟顾安廷通个气——妹妹不想做冷宫妃,兄长在前朝需多留些神。
云逸摸着下巴道:“这便有点难了。”
宫妃出皇城倒也不是不行,多是宠妃或皇后风光省亲的,像顾安歌这种身份便省亲的,大夏朝还真没有过。
顾安歌做了多年皇太女,知晓天家规矩重,便道:“妾只想见兄长,可轻车简行。”
二月阳光正好,掠过窗台,斜斜落在顾安歌的侧脸上。
浅浅光晕下,眼下的泪痣越发殷红,像是顺着眼尾淌出来的血迹一般。
云逸犹豫片刻,道:“罢了,看在你救了陛下的份儿上,我去找陛下讨个恩典。”
“不过能不能成,我就不能保证了。”
云逸辞别顾安歌来到寝殿,颜道卿已经带着奏折出去了,殿里只有李桓和郑慎,李桓斜躺在床榻上的引枕上,闭目与郑慎说着话:“舅舅,孤做了一个梦。”
云逸停下了脚步。
天子当自称朕,李桓却从不以朕自称,只用孤。
云逸望去,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周围像是有着看不见的千年的积雪将他围在其中,别人走不进去,他也走不进来。
而郑慎,是唯一一个能触摸到冰墙的人,他也只会在郑慎面前揭开血淋淋的伤口。
男子道:“孤梦到,孤还在桃园。”
台上的戏子浓墨重彩登场,念白的声音苍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貌美的小侍女斟满酒,他懒懒饮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戏子哼上两句。
他面前立着一群俊俏的少年郎,是官员们新孝敬给李粲的,他挑起一人下巴,问道:“你多大了?”
“十十六。”
“唔,倒比我大上两岁。”他的目光顺着少年郎纤细的脖子向下,停在少年郎的跨间:“碰过女人没?把那活儿拿出来让我瞧瞧。”
少年羞得俊脸通红,他嗤笑:“这便受不住了?以后怎么伺候阿粲?”
“若还没我大,趁早哪来回哪去。”
面首粉面含春,颤着手去脱衣服,刚脱了一半,他身后响起少女娇笑的声音:“三郎,你又胡闹,不许调戏我的人。”
明明她才是大夏第一纨绔,却天天对他说胡闹。
他挑挑眉,松了面首下巴,往旁边坐了坐,给少女让出位置。
少女走过来,牡丹映水红的衣裳带着霞光,他就笑了起来,头往少女肩膀上一歪,少女也不推他,拿着他的酒樽喝着他剩下的半盏残酒。
台上的戏演到翻云覆雨,少女身上的牡丹花香若有若无,二月的东风撩拨着人的悸动。
他枕在她膝上,手指绕着她的发,金乌藏在云层暖洋洋的。
酒意上来,他打了一个哈欠,道:“你养这些面首作甚?模样没我好看,性子也无趣。”
少女的唇描得殷红锋利,眼下的泪痣一晃一晃的,笑骂他没出息,好好的郡王来给她当面首。
他懒懒应着,身后突然响起郑慎的暴喝声:“李丹桓,你给我从皇太女身上滚下来!”
这样的事情似乎每日都在上演,直到那日残阳似血,将整座皇城罩在血色之下,少女倒在血泊中,手里攥着的玉佩掉了下来。
她的手艰难抬起,又无力垂下,在他盔甲上滑下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