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打外头粗略一看不大,细细走起来,还真有房屋街巷阻隔、有如切碎的四合院又重新四散拼合,一不小心就能迷了路去。
走了老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梁然才从他口中知道,原来“104”并不是门牌号,而是一个村里人用于登记族谱先后的数字。
池戬一家属于外来户,104在全村排倒数第五,原本该是个受尽“前辈们”教训的,但偏就是给他混出了个老大的名号。
提起这,男孩说得愈发起劲:“先来后到的辈分,本来确实是这个道理,但男孩子之间,谁拳头大听谁的嘛。”
“你被池戬打过?”
“嘿嘿,”他傻笑一声,“也不算,其实是我们主动招他的。我还记得,池哥那年刚来,就跟我现在差不多年纪吧,被我哥他们一群人按着打了一顿,我也悄悄添了几下,说是下马威。第二天早上我们去三小上学,池哥还是笑嘻嘻的,看起来不怎么生气,结果上学路上,我们四五个人被他一个一拳打得他妈眼前全是星星,真的——一下名声就响亮了他。总之他这人,不踩他尾巴就还好,脾气好,真要惹到了……!”
他顿了顿,摸摸鼻子,“算了,不说了,人他都杀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他厉害的。”
说到最后,竟有些像是自嘲。
那男孩就这样一路没带停的唠着嗑,带梁然一行人穿过村尾的祠堂,七弯八绕,最后在一座设计四方的院落前停住脚步。
他指指院门,“喏,就在这了,之前死了人,还是晦气得很,你……诶!”
没等他说完,梁然已先一步踏进了院子里。
阿杰往他手里塞了张百元大钞,将一群弟兄安排在四周,也跟进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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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并不大。
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间瓦房,房顶砌得低矮,右手边有间厢屋,和柴房并在一间,此刻门户大开,一眼便能看清里头杂乱摆放着的柴镰草镰。
往右瞧,是积了灰的石磨和打水井,铁桶和晾衣杆都空着,时间一长,再没有半点生活过的痕迹。
唯独还留了点生气的,大抵只有院子里那颗正逢花季、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了。
“你们出去吧,我在这看看,”梁然冲阿杰扬了扬下巴,“刚才过来的时候,有几个村民一直鬼鬼祟祟跟着,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闹得人心惶惶就没必要了。”
阿杰蹙眉,“但您一个人在……”
“地方就这么大,我飞不走的。”
话说到这份上,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梁然在瓦房里逡巡一圈,和过去在新闻图里看到的一样,桌椅齐全,不算家徒四壁,但灯光昏暗,家具瞧着都是破破旧旧的,唯一的变化,大抵只是四个月过去,血流光,人走净,这家里看起来倒空阔了不少。
末了,她还特意在新闻里说的、池戬住的那间小厢屋里呆了会儿。
可惜除了闻到湿恶的霉气,翻了翻那一看就是手工搭出来的破书架上几本格格不入的——甚至还是全新的、动都没动过的名著书以外,也没什么收获。
一切都死气沉沉的。
绕来绕去,时至日落西沉,梁然站在那颗榕树下,最后打量着这四方院落。
喃喃着:“好像真没什么好看的,是我多……”
伴着话音,眼神漫无边际的左右一瞟。
却又蓦地一顿。
“嗯?”
她瞧见榕树树干背面隐隐约约冒尖的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