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嗯,”他报了一串数字,“男生宿舍的电话。”
梁然默默记上,嘴里兀自嘟囔了句:“可宿舍很多人吧?我怎么……”
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手上的药袋绕着手臂转了个圈,而后微微弯腰,同自己平视。
“你说‘找池戬’,”他笑,从她的视线看过去,能看见衣衫微微前耸、遮不住的少年纤细锁骨,“七中只有一个池戬,你一说,他们就知道了。”
“……”
她一呆,怔怔看着眼前少年。
啊。
这个世界的池戬虽然还没成为杀人犯,她想,可是恃俊行凶,也该是种犯罪才对。
直至上了秦四的车,梁然许久也没缓过神来,恍惚仍觉得自己是“被美色所迷”,竟然还真的有点想要去七中看看……
只得微微弯腰,捂着额头舒口气。
一时间说不清像是卸下了个大包袱,还是莫名其妙地,心里竟多了点无端的同情和舍不得。
——虽然比起命运早已注定的池戬,莫名被卷入这档子事的自己好像命途更多舛就是了。
“阿然,走了。”
正思忖间,秦四招呼了一句。
他一贯是个油门一踩,风驰电掣的主,梁然早习惯了他那能把人晃吐还非要开跑车的烂技术,倒也没理他那些个“阿然,系安全带”的咕咕哝哝,
倒在晃神间,若有所思地别过脸去,复又看向窗外那逐渐远去的公交车站。
只消一眼。
过了高峰期,公交车站人群寥落,三三两两都上了车,只剩下池戬独自一人。是故视线聚焦,隔得老远,仍隐隐约约能瞧见他指间一点火光。
嗯?
她从被美色迷倒的头晕目眩中霎时清醒。
看不清神情的少年,正倚着公交站牌,吞云吐雾,时不时轻掸烟灰的动作,姿态娴熟。
落日分明以暖意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淡金啊,可他垂眼,脊背微弯,避开世人探寻和冷嘲的目光,在无需为人所知的角落里,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
暗沉沉的。
那烟雾像是一声远去的叹息。
“怎么了?”秦耀扬打前视镜里瞥见她神色有异,出声问了句,“不舒服?”
“没,”梁然收回视线,揉了揉太阳穴,半晌,话音方才勉强恢复一贯的冷清平静,“应该……是我看错了。”
秦四手指轻扶方向盘,不知何时,嘴里叼了根苹果味的棒棒糖,说起话来略有些囫囵:“好呗。反正,那阿然,我先带你去吃饭,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现在我的脑子都一团糟,吃好喝好,你先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讨论怎么办吧,姑姑那边就别惊动了。”
“我也是这个打算。最好你先看看能不能用你那些什么仪……器……”
后话分明堆砌在喉口,声音却像破碎的磁带,寸寸剥落又粗糙,一个音谱被拉成碎片化的惨烈音节。
梁然一愣,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逐步模糊、接近透明的十指。
耳边是秦四大骇下的惊呼:“阿然?!”
“我……”
卡顿。
无法言语呼救,无法移动逃脱。
前视镜里,女孩满脸不可置信,白瓷般干净小脸有如数据波动时卡顿的画面,只是徒然抬头又垂首,身形依旧不可抗拒般逐渐透明化,连声息也“嘶嘶”响动着,如轻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