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绮薇刚一开口,梁宵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手背,在瞥见血渍后浑身一顿,匆忙将右手藏在身后:“没事。”
“你流血了。”她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让我看看。”
他似乎有些抗拒让她看见自己的手,可在颜绮薇的注视下还是听话地将它伸出来,任由她轻轻取下手套。
少年原本纤长细瘦的手指上布满老茧与冻疮,因受凉而显出可怖的紫红色,手背亦是红肿一片,让她看得胆战心惊。
除此之外,他手上还处处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鞭痕,此时也因为受冻开裂了几道,渗出丝丝血红。
与他相比,身旁小姑娘那双莹白小巧的手要好看许多,一点点莫名的怯懦与自卑涌上心头,梁宵不敢看她的表情,抿着唇低下头去。
她很久没有说话,一定是被他难看的身体吓坏了。
自从回家后他便一直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不去展露身上的狰狞伤口。
每当看见它们,梁宵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些钻心刺骨的经历与难以忘却的痛楚,以及……自己究竟是多么丑陋。
如果此时站在面前的是母亲陈嘉仪或沈姨,他或许并不会感到如此难堪与羞耻,不知道为什么,他唯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梁宵怯怯收回手,听见小姑娘恨恨开口:“我当时就应该把她的手剁下来。”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壮着胆子抬起眼眸时,被颜绮薇一把拉过尚且完好无伤的手腕。
她没有戴手套,温暖柔软的感觉透过衣袖淌进梁宵身体,让他不由得瑟缩一下。
颜绮薇这才想起来他抗拒别人的触碰,于是很快松开手。她内疚极了,手足无措地对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手上的伤这么严重。家里有备用药,我带你去涂一些。”
她的眼睛清澈明朗,没有想象中的厌恶与恐惧,而是心疼地皱起眉头。梁宵一言不发地跟在颜绮薇身后,手指微微一动,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方才被握住的地方。
他居然有些贪恋那份温暖了。
颜绮薇很快找到了碘伏和消炎药膏,梁宵双手红肿得厉害,只能由她来帮忙上药。
“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白痴笨蛋大混蛋!”
她骂自己的话就没停过,怎么说都不解气,目光倾泻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背上,心里比自己流了血还难受。
她早该想到的。梁宵的伤虽然经过治疗好了大半,却还是处在需要好好调养的阶段,冬天本来就冷,他又冷不防碰了雪,必定会加重伤势。
梁宵则一直笨拙地安慰:“没关系,我不疼。”
其实怎么会不疼。
又痛又痒的撕裂感充斥着整个痛觉神经,像有无数把小刀割在手指上。可那个低眉为他上药的女孩太温柔,每个动作都犹如蜻蜓点水,她不时抬头望他一眼,唯恐他疼得皱起眉头。
在从前的日子里,他受伤后往往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独自忍受,任由撕心裂肺的痛苦把意识吞噬殆尽。哭泣或反抗都只会得到更为残酷的惩罚,如果实在疼得厉害就闭上眼睛,睡眠是最好的止痛药。
从没有人这样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温和的目光比春天的太阳更温暖,照在少年贫瘠且黯淡无光的心底。
只需要那么一眼,潮水般汹涌的痛楚就被悄悄地、轻轻地抚平了。
颜绮薇上药完毕时已近傍晚,等她抬起头,正对上梁宵的眼睛。
冬日夕阳懒洋洋地漫步于少年柔软的黑发与纤长睫毛,为他整张脸镀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