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后,颜绮薇几乎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她提前预知了死亡,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何时以怎样的方式死去。这种感觉尤其难受,仿佛头顶上挂了把摇摇欲坠的刀,每日每夜都是煎熬。
变故发生于开学不久后的某个傍晚。
那天她和梁宵因一道物理压轴题而滞留在教室,等将它成功解出来,教室里除却他俩外便空无一人。
寂静的校园空空荡荡,只有夜色如黑雾般四处弥散。他们行走在漫长坡道上,颜绮薇一边向他吐槽新发生的八卦,一边饶有兴味地低垂着脑袋,看路灯把影子拖成长长一条。
在他们身后还并肩走着两个人,从身影看来是一男一女的模样。颜绮薇只当是普通路人,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那两人身上。
忽然对方缓步挪动的影子刹那间加速,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沉重的黑色不由分说笼罩在头顶上,颜绮薇来不及回头,就被人用毛巾一把捂住口鼻。
她下意识吸了口气,直到因为药物完全失去意识,也没能看清那两人的长相。
颜绮薇是被一声闷响惊醒的。
等她模模糊糊睁开眼,耳畔充斥着陌生的咒骂、阴冷的嗤笑和其他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意识尚未从沉睡中苏醒,整个人犹如坠入混沌泥潭。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水泥地上,手臂和双腿被粗糙长绳死死绑住,关节处被冰冷地板硌得生疼,与此同时一道粗砺男声再清晰不过地响起来:“哟,小姑娘醒了。”
这声音带了不怀好意的笑,听得她头皮发麻。挣扎着抬起眼眸,等颜绮薇终于看清那一男一女的模样,就更感觉浑身一冷、如置冰窖。
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体型略显壮硕。浓眉下垂,细长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圆润饱满的厚唇勾起一抹冷笑。
这人她是见过的。
——梁宵曾经的养母。
那她身边的男人……
颜绮薇咬牙,上移的目光正撞上对方双眼。中年男人不算高,颧骨因过于清瘦而高高凸起,他的视线比起妻子要更加阴狠,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怨毒,像是把血与骨一并锤碎,糅合成眸底通红的血丝。
恐惧感如决堤洪水般一拥而上,将她的意识骤然冲垮。
根据国内刑法,收购被拐卖儿童的买家可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从梁宵养父入狱到现在,正好过了两年。
她早该想到,以这对夫妻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梁小姐长得挺乖嘛。”男人阴惨惨地笑,迈动双腿向她靠近,“我听说你当初狂得很,要教训我女人?”
难闻的烟味被暑气一股脑裹向鼻腔,颜绮薇下意识皱起眉头,紧接着听见不远处微颤的少年音:“祁正荣,你已经没出息到要利用小辈出气了么?”
是梁宵的声音。
心脏因这句话悬起来,她循声望去,在角落里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与她比起来,梁宵的情况实在称不上好。
他也被绑住手脚,显然在不久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毒打,眼眶红肿,颧骨高高凸起,脸颊上则布满了令人心惊的抓痕。其中有些渗出血来,因没办法擦拭而留下刺目红痕,看得她呼吸一滞。
这句短促的话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少年声线颤抖,话语间夹杂了细微的喘息,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
被称作“祁正荣”的男人果然被他激怒,转而满脸阴霾地走向梁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