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没开腔。
方才厮役来跟南安王妃禀报这里的事时,他其实从旁听了个大概,可是现在,他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柴犬,又看了眼云浠怀里战战兢兢的幼崽,心中彻底凉了下来。
他又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比方才更冷三分,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斥责。
南安王府的管家一时间弄不清程昶是哪一头的,胆寒心惊地道“回、回三公子的话,是敝府的柴狗不慎伤了皇贵妃娘娘赐给素素小姐的贵猫,还惊着了林府小姐,素素小姐是以要杖毙……”
“那猫好好的不是吗?”
不等管家说完,程昶便打断道。
大夫早已为雪团儿包扎好伤口,像是为印证程昶的话,雪团儿纵身一跃脱开大夫的怀抱,一下窜到程昶足边,蹭了蹭他。
到底是能识美人的猫。
程昶又道“这不是没怎么伤着吗?”
“是、是,三公子说的是。”管家连连应声。
程昶道“这样吧,这只柴犬和幼崽我要了,皇贵妃娘娘如果问起,只说是我养的狗伤了她的猫,改日我进宫跟她赔不是就是。”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三公子赶过来是为护那林绾儿,看这样子,竟是帮着云浠护狗的。
可琮亲王府的小王爷都这么说了,旁人哪还敢多置喙?
南安王打圆场“这样好、这样好,三公子这个办法,可谓皆大欢喜。”
又道,“花厅里已备好了糕点果酒,眼下烈日当头,诸位贵客不如先去用些,权当消暑之用。”
林若楠期期艾艾地跟着姚素素走,临出竹林前,回头看了程昶一眼。
程昶似乎根本没瞧见她,他移目看云浠,见她鬓发微乱,怀中还护着那只幼崽,不由问“你没事吧?”
云浠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很是低落的样子“没事。”
她蹲下身,去看地上奄奄一息的老柴。
方才为雪团儿看病的大夫知情识趣地留了下来,为老柴验了伤,又去翻它的眼皮,摇了摇头道“没得救了。”
“老柴——”脱开武卫束缚的奴仆扑出来,跪倒在老柴身边。
大夫解释道“它腹下这道伤是被猫抓的,不怎么要紧,但它身子本就大不好了,拼着一条命的力气生下幼崽,只余了一月寿数,加上方才一计闷棍吃得太重,至多……还有三日可活。”
程昶与云浠听了这话,心中皆是难受,对那奴仆道“节哀。”
奴仆的眼泪蜿蜒而下,他伤心欲绝,一时也顾不上尊卑,应道“我知道它活不长了,可我养了它七年,原本想着好好给它送终,没想到……”
“它小时候在这竹林长大,很喜欢这里,眼下马场那边用不上它了,它救回到了这竹林。狗啊,跟人一样,是有感情,是念旧认地方的。早知道今天这么多人,我该多长个心,把它带去旁处的,我怎么就、怎么就疏忽了……”
奴仆说到这里,哽咽失声。
像是安慰他一般,老柴自嗓子里发出几声低吟,温柔得令人难过。
云浠轻轻地把怀里的幼崽放在老柴身边,程昶伸手去抚了抚老柴。
老柴很聪明,知道是他们救了它,舔了舔云浠的手,又舔了舔程昶的手。
奴仆见状,回过神来,忙揩眼泪道“奴才无状,冲撞了三公子与小姐,还望三公子与小姐莫怪。”
他是有事相求,一咬牙,又问“三公子方才说,要收养老柴和这幼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