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科举之时,见过不少这样的人,男人落第尚且如此,何况林琅还是一个闺中女子,死的是她的亲近之人,朝夕相处如同亲眷,林怀瑾为杏儿惋惜难过,但于林琅而言,无意义晴天霹雳的悲恸。
直到林怀瑾走到林琅身旁,她都没能发觉。
“蓁蓁。”
林琅猛地惊醒,她抬起头来,啊了一声,“哥哥,你、你怎么这个时辰回家了?”
“今日休沐,推了应酬。”林怀瑾在她身边坐下。
林琅目光微微一侧,眼眸明媚,却无流光,“是娘叫哥哥来了么。”
“是。”
兄妹俩都是聪颖通达之人,并不互相打马虎眼,心思明澄,说起话来更省事。
“还在想杏儿么?”林怀瑾声音冷淡,听不出他是关心林琅,或者为杏儿惋惜。
“身边突然没了一个人,很不习惯。以前总听她喊小姐小姐,在渝镇的时候我还让她不要在人前这么喊我,现在想听一声,都没这机会了。”
对着林怀瑾,林琅有了倾述的念头,“哥哥,我想不通,为什么杏儿要为了我而死呢,我对她也称不上有多好,她竟然用自己的命来救我……”
“临走前,她说该是还的时候了,可她并不欠我的,我更不想让她还,有时候我甚至想当初若是我和她一起死了也好,我知道不该这样想,可就是忍不住。”
不是没有人为了她死过,她幼年时期的好朋友小白狗,在不崀山匪首窝的王鸭子,她也为之难过,从不曾忘记,可杏儿和她相伴太久,那么多艰难险阻都熬过去了,怎么能以这种死法毁在那么一群狼子野心的人手里呢。
“我不知杏儿当初是如何想的,我们都不是她,但既然她做了,便不会后悔。”林怀瑾沉声道。
“你觉得你如此消愁又有何意?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林怀瑾的声音大了些,也震动了林琅死水一样的心,“你只难过杏儿的死,可曾去探望过平叔,有没有注意过母亲哭肿的双眼?”
“逝者已逝,终究无法追,然而我们活在现世,就更应当珍惜当下!才不会在亲近人离去时追悔莫及!”
“杏儿的死,我们谁也无可奈何,但你继续难过,也于事无补,你为何不想想到底是谁害了她!”
“林琅,无论为女、为主,你都该明白如今你该做些什么!”
林怀瑾沉痛的一席话如同在林琅耳边重重的敲了一下锣鼓,她睁大双眼望着他,良久,大大的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弯下腰来。
林怀瑾碍于男女大妨,即使想帮她,依旧站在一旁,而且他知道,这时候得林琅自己走出来,别人帮也是无用的。
平叔、母亲、哥哥……
她这些日子太沉溺于悲伤中,以至于一时忘记了他们,自己内疚杏儿的死,他们何尝不是看着自己难过,尤其的平叔,他是带他们去的那山,会不会更加自责?
自己得知平叔没死就放了心,却只沉浸在悲伤中,都没能去看望他,确实不该。
林琅自己终于顺好气,黯淡的眸子重新燃气光亮,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足以让林怀瑾心中尚安,只要她不是一味沉溺悲伤,就还有走出来的可能。
“哥哥,谢谢你,我知错了,我这便去看平叔,我会好起来,不让母亲和你担心。”她站起身来离去。
林怀瑾心底松了一口气,但眉宇间依旧郁郁森森。
他终究还是让林琅受到了伤害,明明不想再让她和小时候见到那只死的小白狗一样痛苦,可还是没能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