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爱她,可笑的是,他和于桐重骨,都是他奶奶一手造的。
温秀雅未语,眼眸闪着波澜,看着手中全是折痕的纸张。
《骨人卷》上记载,将蓄着他人精血的血玉葫芦,给孕着摸骨师的女子戴,腹中子攫取其中精血,至血玉葫芦消色,产下孩童必与其人重骨,此乃造骨。
方城那血玉葫芦,是他出生时就戴着的,里头的精血是他的精血,他奶奶生生将于桐的命运线搭到了他身边。
方城颤着声问:“奶奶,于桐母亲是怎么怀上于桐的,你告诉我……”
温秀雅将手中的纸撕得粉碎,洒在地上,纸沾着水,上头字迹渐渐消退,她岁月斑驳的双眼瞧着方城,淡然道:“我给她父母喝了同样助兴的酒,没想到,她母亲居然就怀上了。”
方城跌撞,手不小心打过木桌,打碎了一旁的花瓶,他用力撑在桌上,掌心插入碎片,割破了个口子,鲜血涌出。
温秀雅瞧见那血,急了:“阿城!”
方城摇头:“奶奶……你怎么能那么做……怎么能……是你……是你害死了于桐的父母……”
温秀雅淡淡说:“我什么也没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死亡。”
方城冷冷笑了起来,“摸骨师只生一个孩子的原因,你难道不清楚吗……奶奶,你难道不清楚吗!”
于桐跟他提过她的爸爸,她的爷爷,她的所有祖辈,全为于家独生男性。偏偏她,她是于家至今难得一见的女性。他现在明白了,不是她的祖辈不生,是根本不能生。
《骨人卷》上又记,摸骨师之子,头胎必为男,二胎必为女。若生育二胎,女孩便会汲取父母的精力,出生之后,父母相继病死,不得善终。
温秀雅用手帕擦擦身上的茶渍:“他们可以选择不要于桐,可他们没有,还是将她生了下来。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死亡,我没逼他们。”
“奶奶!”
方城攥紧掌心的碎片,疼痛蔓延至心脏,他奶奶是这般冷血的吗,他的声音抖得不像话:“那是他们的孩子,你让他们怎么放弃……”
温秀雅望向顺着方城指缝流出的鲜血,她忧心,语气缓着说:“阿城,你放下那碎片,快放下!”
方城失笑,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都是他奶奶设计好的圈套。
“奶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温秀雅哆嗦说:“奶奶是为了你,为了整个方家!”
方城无神:“可于桐……我该怎么面对她……”
于桐在门外狠狠咬着衣服,无声哭泣,眼泪沾了满脸,从三年前摸上温秀雅的手骨时,她就知道了这一切。
可她从别人那里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心里撕裂的疼,她的父母,她,他们都是人,可在别人眼里,却是工具。这就是摸骨师逃脱不了的宿命。
里头没了动静,于桐缓缓松开嘴,扶着膝站起来,她擦干了眼泪,推开面前这道隔开了方城和她的门。
门“吱呀”一声,温秀雅和方城回头,于桐孤身一人立在门口,她望着方城,浅浅一笑。
方城瞧着她一步步,更加坚定的向他走来,他胆怯了,愧疚歉意淹没了他。他后退一步,沙哑道:“于桐……”
于桐站在他面前,低头抚上他的左手,掰开了他的手,摊开他的手掌,沾满鲜血的花瓶碎片落在地上,手掌血肉模糊,可方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于桐抬头看他,轻柔摸着他的脸,哽咽道:“方城,我知道,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