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计较,可出门在外却不能纵容你。你有句话没说错,你我在外面,一言一行关乎咱们姜家的颜面,你忘了出门前阿婆怎么叮嘱我们的?少说傻话,少做傻事。阿姊劝你一句,莫成天想着一鸣惊人,难道你熬夜诵几首诗,就能抵得过人家勤学苦读十余年?”
“阿婆那话说的分明是你,”三娘子其实有些没底气,嘴上犹要逞强,“你自个儿不学无术,不会酬答,就想着在宴会上吃好吃的,又怕我得了人家的赏识,把你比下去,打量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钟荟确实只想着在宴会上吃好吃的,然而她自觉这愿望十分纯粹和真诚,并没有什么羞于见人的,同样三娘子一心想要跻身世家贵女之列,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只不过前一个愿望必然能实现,后一个愿望则必然要落空。
两姊妹相顾无言,心有灵犀地觉得对方夏虫不可以语冰,钟荟心知再怎么劝也没用,便作罢了,只等着明日替她善后便是。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你自个儿去求夫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随她怎么安置你,我是不能再留你在这院中了。”二娘子的嗓音如山间清泉般悦耳,此时却带上了肃杀的冷意。
蒲桃果然嚎啕大哭起来,不住地磕头,她的额头只隔一层薄薄的地衣敲击在砖石地上,“砰砰”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求小娘子饶奴婢一命,奴婢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您。”
“你上回说你幼时因灾荒逃难到京城,亲人在途中染疾而亡,是不是?”钟荟突然不答所问,答所不问,提起她的身世来。
蒲桃几乎把嘴唇咬破,一双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一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奴婢不是有心欺瞒小娘子,奴婢的家乡遭遇兵祸,熟在地里的麦子叫反军割了,后来又是蝗灾水灾不断,然而奴婢的家人并未流亡北上,奴婢是抱着两岁的阿妹逃家的……娘子,您想必听过易子而食吧?奴婢那日夜半起身,经过我耶娘窗下,听他们一边哭一边商量着明日要将我两岁的四妹换东邻同岁的小娘子来食……我回屋就将阿妹背在背上,连夜逃了出去,后来便随着流民一起北上了,可怜我阿妹,还是没熬到最后……生生饿死在半途,死后还不得安生,待我发现时已只余骸骨……小娘子,您知道人肉什么味道么?”
说到此处蒲桃禁不住抽泣,紧紧捂着嘴,眼泪不停地从腮边滚落,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要不落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