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不是第一回嫁女, 可正儿八经三媒六证地出嫁却是头一遭。
姜二娘觅得良缘,曾氏心里不爽利,兼之不理中馈,凡事有新上任的帐房和蒲桃、刘氏盯着, 操持继女的昏礼没多少油水可揩,她焉得尽心尽力?敷衍了事地露了几回脸, 便推说精神不济, 一撒手万事不管了。
曾氏不使绊子已是万幸,姜老太太和二娘子本人都不曾指望她出力, 好在蒲桃得力, 处事周全,心思缜密,又不是掐尖要强好大喜功的性子, 将这场婚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又不恋权贪功, 上至管事下至婢仆们都交口称赞, 连那些原先对她以妾室之身执掌中馈颇有微词的人都挑不出一个不是来。
老太太当日让蒲桃帮着理家,多半是为了惩戒曾氏,结果倒是无心栽柳, 栽出个能人来,即便心里对这城府深不见底的文静女子仍旧怀有戒备,可对着她时也有了笑模样, 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三娘子姜明淅也帮了不少忙,曾氏也知道婚丧嫁娶这些宅门中的大事最能磨练人,女儿将来是要做主母的人,借此机会学着些也好,既没有摔盆打碗也没有横加干涉。
昏礼当日,姜家人忙得人仰马翻,钟荟这个新嫁娘却没有多少事,只需按部就班地按着既定的士昏礼仪来便是了。
昏礼吉时定在夕阳西下时分,新郎和迎亲的车驾要过了未时才到姜府,钟荟睡了个饱觉养足了精神,身着家常便服过松柏院陪老太太说话,姊妹们也都在,钟荟扫了一眼众人,惟独缺了大娘子,心里一处微微发酸。
姜明霜甫入宫,位分也不高,因天子眷顾,风头已经有些过盛,近日九六城里已在风传,先帝朝出了个姜万儿,如今怕是要出个千儿,加之皇后怀胎十月,生产时极为凶险,几乎拼了性命,最后生出的却是一名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姜明霜必得谨言慎行,免得叫人非议她轻狂无礼。
只是连妹妹的昏礼都没法出席,可以想见大姊有多难过。
姜老太太向来最疼这二孙女,这孙婿又是个□□齐全样样称心的良人,老太太与大娘子出阁时全然是两种心境,纵然有些不舍,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掏出帕子掖了掖眼睛,紧紧抓着孙女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总算成了人家啦,往后可要好好的,不兴啕气了,卫家小郎不容易,莫要欺负人家。”
“晓得啦,阿婆,”钟荟拿脸在祖母肩头蹭蹭,“你们怎么都觉着我要欺负他,说不得是他反过来欺负我呢?阿婆您偏心!”
“得了便宜还卖乖!”姜老太太作势拍了她一下数落道,一旁的姊妹们都凑趣地笑起来。
正说笑着,有下人入内禀道:“宫里有官长送赏赐来了。”
姜老太太赶紧牵着孙女出去拜迎,姜景仁和姜昙生已经按品换上官服在门口迎接,两名内侍指点着姜家下人把姜太妃的几箱沉甸甸的赏赐抬下车,向姜景仁作了个揖道:“太妃娘娘近日头风发作,身子不甚爽利,不能亲自前来,特命奴为贵府二娘子添妆。”一行说一行将礼单呈上。
姜景仁草草扫了一眼,有九层金博山香炉一尊,十六牒云母屏峰一架,琥珀枕一对,并绫罗绸缎上百端,忍不住暗暗乍舌,他这妹妹家底也真是厚,如今先帝都不在了,一出手仍然如此阔绰,足见对这二侄女的看重,转念一想,大约也是因她嫁入高门的缘故。
不一会儿常山长公主府和姜充仪的赏赐也送到了钟荟院子里。
姜明霜行事不能太打眼,只两个三尺见方的黑檀木箱,里头装的却都是实打实的各色珠玉钗钿,其中最稀罕的是一块汉宫中流出的身毒国辟邪宝镜,钟荟见到大姊的这份大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