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在姜家暂住却是苦了卫琇, 他每日从宫城出来,总是先到姜家, 陪钟荟待上一会儿, 用了晚膳,这才依依不舍地乘着犊车回府。
他腹部的伤口虽说已经愈合, 但伤口又深又险, 还未将养好便一路舟车劳顿,回到洛京之后每日都要入宫面见天子,更遑论朝会一站就是一早晨。
钟荟怕他来来回回地奔波, 便去禀了老太太,索性让他也在姜家住下了。
跟着夫人回娘家住自然不合规矩, 旁的世家看在眼里, 自然要笑姜家粗鄙无礼,再叹一句卫十一色令智昏,丢了祖上的颜面。
卫十一郎向来不怎么在乎外间的看法, 安之若素地每日进出姜家,闲来无事还陪着夫人坐着犊车招摇过市,去金市的铺子里买果子挑蜜饯, 引得洛京城里的百姓争相观看,都道卫十一郎夫妇离了京都,连春花秋月都失色了。
卫氏夫妇一回京,连清河公主选驸马一事也没那么引人瞩目了。
钟荟一回京便住回姜家,与钟家的家人们还未能见上一面,只能托卫琇捎信去问候,过了一旬,待姜老太太的身子好转了些,这才趁着她午后小憩的当儿,坐了犊车往钟家去了,只道去探望一下常山长公主。
钟禅还在中书省,钟夫人一收到女儿回来的消息,已经急不可耐地出了后院,常山长公主听说好友回京,也跟着一起出来相迎。
四周有下人在,钟荟不能扑到母亲怀里,连阿娘都不好叫一声,还得装模作样地行礼,钟夫人把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住:“卫夫人别多礼,你有了身子,万事须得小心……”
说着说着声音便打起颤来,背过脸去拿帕子拭眼泪。
常山长公主仍是那嬉皮笑脸没正经的模样,只是比钟荟离京时丰盈了一些,原本瘦削的脸颊上都长了些肉,变得柔和圆润起来。
钟荟觉得有些异样,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道:“啊呀!莫非……”
常山长公主笑着挽起钟荟的胳膊:“前几日才诊出来的,想派人给你送信来着,想着还是当面看你吃惊的模样好顽儿,便作罢了。我要当阿娘了,真是唬了一跳!”
“都显怀了怎么才知道?”钟荟纳闷道,“你自己没察觉异样?”
“没有啊,”司徒姮把怀里的金手炉塞给钟荟,“有阵子总想着吃,又贪睡,我还道是吃多了长的肉,还是前几日进宫看我阿娘时一个老宫人瞧出不对劲来,叫来医官把了脉,道差不多有三四个月身孕了……”
“你不觉得噁心气闷吃不下东西么?”钟荟诧异地望着荣光焕发的司徒姮。
“吃得比原先还多呢,”常山长公主愁容满面,双手握着腰比划了一下:“腰都粗得跟宣德的柱子一般了,也不知生产完还能不能细回来。”
又看了看钟荟的腰:“我还罢了,你可千万要细回来呀。”
钟夫人走在前面,哭笑不得地听着两人一路上的谈话。
到了正院,常山公主对钟荟道:“我去吩咐他们弄点你爱吃的糕饼来,你在此处稍等我一会儿。”
说着向钟夫人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屋子,还体贴地将门阖上。
钟夫人按捺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同女儿独处,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便开始掉眼泪,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我的阿毛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怎么瘦成这样儿……”
“阿娘……”钟荟也伏在她怀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