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存在于那里。
青年人一直知道,她存在于身边。如一阵烟,一蓬火,一场雾,触不可及,却始终存在于身边,就像他腰间的忍刀一般冰冷沉默。
她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请求,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
这一次他长睫低垂,摇曳烛光中,长长的扇形阴影投于眼底,被遮掩着的眼中红瞳分明地转着三颗玄色勾玉,勾玉连结成绮丽而诡异的花纹。翕动的唇尚未吐出清澈如泉的话语,先剧烈咳嗽起来。举起手边的方巾掩住意味不祥的声音,他将染了血迹的手帕不动声色地收入里衣的袖中,平缓不受控制的心悸与喘息。
一切恢复如常后,殷红到令人心惊的口唇开阖,显然在心中勾勒出轮廓并润色已久的计划,随着流畅的话语,逐渐成形。
最后他说:“帮我。”
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他自袖中取出那块使人怵目惊心的斑驳白帕,展开,叹了口气丢到一边。双手虚掩左腹浸染了颜色的绷带,语音之中无限凄凉:“我是不行了……连你也不帮我了……?”
墙上挂着的他的忍刀猛然出鞘三寸,雪亮的刀刃反射烛光闪到了他的眼睛。可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刀刃还是归鞘了,她冷硬的声音于近在咫尺的地方恶狠狠响起:“你要我做什么?”
“把我的眼睛封印起来,趁现在,我还打得开万花筒写轮眼。”
“现在么?”
青年发号施令的语气蓦地转为柔和的低语,仿佛恋人之间耳鬓厮磨的呢喃:“在永远地失去光明之前,你还是不肯让我看你一眼?”
“能感觉到么?我的手握着你的手。能看得到么?我就在你面前。”
感觉不到也看不到,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残念,到最后还是不能实现一下多年的夙愿嘛。”状似无意地随口抱怨,低语又重新转为冷酷无情地发号施令,“动手!”
“好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一瞬间的剧痛还是让他产生了幻觉,就像重出母腹,艰难地挤压着通过一条五光十色的通道,来到了陌生的新世界——
他看到了。
只有一刹那,他看到了她,亦真亦幻的轮廓,如同即将被现世蚕食殆尽的大海的泡沫。
从此再无光明现于眼前。
【2】
忘记了从何时开始存在,只觉得第一次他感到孤独,生出“随便来个人说说话”的念头,她便突然对他说:“好啊。”
什么好啊?等等你是谁?
“不知道。想说什么话就说,我在听。”
虽然只是个豆丁但是防备心已经相当强的小孩子鼓起脸颊:“谁在那里藏头露尾?出来!”
毫不拖泥带水的女子童声沉默数息之后才慢条斯理地给予回复:“我就在你身后,并不是不想出来,只是没法出来。我能看见你你看不见我,我现在伸出手触碰你的手,你能感觉到么?”
卡桑啊完全感觉不到!连婆婆讲的鬼故事里的“浸了冷水一般的冰凉”都感觉不到!
差点被吓哭但是忍着没哭的幼团扇声音发颤:“你是……怨灵吗?”
她似乎是认真地思索之后给出了答案:“就当我是你的背后灵吧。每个人都有背后灵,多数人的背后灵都是随机分配的,有时你们生者的‘灵光一闪’就是背后灵在帮忙。有些例外情况,比如深爱,比如憎恨,过于强烈的感情至死不渝,化作执念,也可能成为背后灵。”
更可怕了好不好!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