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正在起复旧员,思官心切的贾雨村本正在灯下奋笔疾书,给从前的同僚旧友写信沟通感情,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林如海的语声。
“时飞兄,可曾睡了?”林如海站在门外,走廊上灯笼的亮光将他身影拉得老长,阳春月份却莫名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
“不曾不曾。”贾雨村听见,如闻纶音,顾不上披外袍,趿拉着鞋儿就冲过来开门。
手上却还捏着写了一半的信纸。
“吱呀”一声,客房门打开。
林如海一眼便看见了贾雨村喜形于色并衣冠不整的模样,不悦垂眸。
哪知入眼的,又全是他手中信纸上那满篇的思念、起复字样。
凡事就怕深究,从前不曾在意的细节此刻一一想起,林如海心底厌恶更深。
“时飞兄这么晚没睡却是在写家书吗?”林如海也不客套,一面入内一面指着信纸问道。
贾雨村这才注意到手中信纸,慌忙揣入怀中,借坡下驴道:“正是,晚生在,在与贱内通信。”
“哦?”林如海别有兴味地道,“说来惭愧,时飞兄在此多时,弟竟不曾想过将尊夫人接来同住,令兄夫妻团聚,实乃弟之疏漏。不知——”
林如海话才起头,贾雨村却忙站起身道:“大人太过客气,千里马尚需伯乐,晚生得大人看重,聘为西席,已甚荣幸,实不敢再多奢求。”
语气之谦卑恭谨,实与仆从无异。
“你我兄弟秉烛夜谈,时飞兄莫太过拘谨,坐下说话。”对比贾雨村之卑微,林如海刻意把“兄弟”二字说得重了些。
贾雨村却一无所觉,反暗自窃喜林如海待他十分亲近,客气再三,方欠身坐了。
“不瞒时飞兄,弟此时前来,实因白日见兄面有难色,却未及与兄长谈,深恐兄有甚为难之事不便开口。”林如海说着,目光再次有意无意扫过书桌上贾雨村早已封好的许多信笺,幽幽道。
贾雨村见状,自忖有戏,咬了咬牙,再度起身抱拳道:“大人既已开口,晚生确实有一不情之请。听闻朝廷起复旧员,晚生静极思动,也欲再展拳脚,一展所长,还望大人相助。”
果然如此。
林如海心底冷哼一声,故作诧异道:“咦,竟是起复吗?怎地弟却听闻兄淡泊名利,厌烦官场丑恶,欲要闲云野鹤浪迹江湖,却顾忌愚弟幼女无人教诲,一时不便启程,故而耽搁至此。”
“这、这是怎么话说?”贾雨村万没想到林如海夤夜来此却是来夸他淡泊名利的,目瞪口呆答道。
钗于匣内待时飞,他贾雨村可从来不是淡泊名利之辈。这谣言究竟起于何人?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林如海大方道:“便是兄台从前的同僚姓张名如圭的。”
张如圭卖兄弟如脱衣服,转头,林如海就也将他卖了。
贾雨村听见,铜铃双目怒凸而出,简直可与门画媲美。
林如海却不看他,自顾自接道:“愚弟思忖,官场着实险恶,似兄台这般高风亮节之士,再入官场,也不过徒惹是非。若当真能笑傲江湖,才乃人生一大快事。弟虽不才,教导幼女,尚绰绰有余。且拙荆已然痊愈,更可为臂助。人生匆匆百年,不可虚度。再入官场实为不智。兄欲启程云游,则尤需趁早。愚弟愿相助兄百金,以作游历山川之资费。”说罢不等贾雨村再有反应,放下金元宝起身离去。
………
后院里,烛光摇曳。
黛玉贝齿凑近贾敏指间,轻轻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