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幽幽,圆慧亲自执壶沏一杯野茶与黛玉和童毅共饮。
“敝寺简陋,乡野村茶,不知是否入得两位小施主之口?”圆慧一双明目弯起,笑成了大殿上的弥陀。
黛玉擅品茶,本欲答话,想起童毅在侧,歪头看看他,示意由他来答。
童毅也不客气,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闭目回味半晌方道:“陆羽《茶经》有云: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一样不对,便辜负茶之真味。”说到此,不看高僧却眼望黛玉,似乎在等她的真知灼见。
黛玉也读过《茶经》,知道九难之说,便点一点头。
谁知童毅却摇头道:“我虽赞同,却也有别见。”
“哦,施主有何高见?”圆慧饶有兴味问道。
“高见谈不上,区区侥幸陪着叔伯且游历了几处山川,既品过武夷茶洞庭水,也饮过不少山野村茶。前者盛名在外,饮者恐落牛饮之名,处处留心,不止九难,更添诸般设计,非清风朗月之时不饮,非知己好友不饮,诸如此类,严格极了。反倒是那些野茶,山间林脚随处生长,普罗大众三教九流就着枯枝小溪柴火灶灰,煮沸即可牛饮,夏解渴冬暖身,有些如大师此茶者更兼养身治病之奇效。愚见以为,如此更不失茶之真味。”童毅虽无心卖弄,只是到底稚气未脱,不由得便长篇大论起来。
“妙!妙!妙!”黛玉抢先拍手叫好!
黛玉太激动,竟连叫三声“妙”。被童毅听去,只觉跟姑姑童惜家中新出生那只小奶猫怕冷撒娇躲在他怀里双手挠来挠去冲他喵喵直叫时一模一样!
激得他耳根都红了!
黛玉却浑然未觉,继续大加赞赏道:“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
圆慧大师含笑旁观,洞明世事的眼眸里难得带着几分促狭。
不提主持禅房里的其乐融融,却说贾敏和童惜这边。
贾敏洗漱更衣毕,来到外间禅院。童惜已在此等候多时,两人在菩提树下坐了。
贾敏依旧心事重重,童惜看了看四周,见丫鬟婆子都识相散开,便压低声音问道:“姐姐近日莫非与林兄有甚不快?”
“你怎么知道?”贾敏脱口而出。话甫出口才觉失言,不由红了脸。
童惜了然一笑,“妹妹不才,这点眼光却是有的。听闻前不久林兄还带着姐姐与玉儿同去人市,一掷千金独拔头筹满城人都知道。可今日来寒山寺上香这等大事,姐姐却撇下林兄独自前来,林兄竟也同意,岂不有蹊跷?”
贾敏还要嘴硬,“不能是他公务繁忙吗?”
“端午节前最忙的时候都能抽空陪你母女二人去逛街,今日却没空了?何况,前个儿,林兄来见外子,两人月下对饮。林兄——”
“他可是说了什么?”贾敏紧张地攥住童惜手腕追问道。
童惜勾唇一笑反问道:“姐姐觉得他会说什么?”
贾敏咬着嘴唇不依道:“好妹妹快别逗我了,你知道我都快生出魔障了!”
童惜见贾敏真情流露也不再玩笑,遂道:“林兄酒后失言,只重复说什么你不是你,却又是你。远了近,近了远的话。倒把外子听了个云里雾里。不过看他苦恼模样,想也知道定是为了姐姐你。”
我不是我,却又是我?贾敏琢磨着这句话,猛地站起。
带得木桌子一阵晃动,桌上茶盏叮当直响。
他发觉了!他竟然发觉了!他何时发觉的?如何不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