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风雪凄迷,又已至年关,游子商贩都着急归乡,官道上只见行色匆匆之辈。
东方既明,早起的队伍赶着进城。一个一身青灰色棉布袍、气质疏阔的中年文士骑着毛驴,混在一群商贾农夫堆里,亦丝毫不突兀。
正入城时,前面赶路的老农不慎遗落一捆干柴。
文士下驴捡起,追上送回,这才惹得路人多看了他一眼。
文士压下笠帽,避过路人窥视目光。
老农千恩万谢,文士摆手进了城门,向路人探问林氏书铺何在,径自寻到门上。
文士刚一进门,书铺里好些个原本正在看书、抄书的学子,不似适才路人,竟立时认出了他,纷纷站起身行礼。
文士也双手交叠,一揖到地。
彼此竟都像是相知已久的故交!
双方还来不及说话,后院通往书铺的门帘晃动,一人冲将出来。
“大哥!”正是多年未见兄长的童惜。
看见来人,童谦益取下头上笠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与童毅酷似的脸庞。因着思虑西北苦寒如何改善民生而常年抿起的唇也难得挑起老高,露出一口漂亮整齐的白牙。
“小妹!”童谦益也快行几步,迎上前去。
这边厢兄妹团聚,身后书铺掌柜冲伙计点点头,伙计立时会意,过去麻利关上店门。
还要来书铺蹭书读却起晚了的书生们,望着关闭的店门,只得蹭了一鼻子灰,败兴离去。
林家书铺后院,此刻已站满了人。
义忠亲王打头,罗受成并二人新近提拔的一批官员,以及分别到达的另外三十余位同样笠帽棉袍书生打扮的人,分列两旁迎候。
“怡成拜见学长。”义忠亲王脱去平日惯穿的紫衣玉带,竟也是一样笠帽棉袍书生打扮,着布鞋,见了童谦益,立时口中呼唤,长揖到地。
童谦益之父童太傅乃先帝钦点的义忠亲王之恩师,更是有教无类,桃李满天下。斯人故去之后,便由童谦益承袭衣钵做了那“三千子弟”的学长。
当年童谦益降官远去时,众子弟均挂冠相随,官场顿失“半壁江山”,动静之大引得朝野震荡。天子震怒,痛斥童谦益结党营私,要以逆罪罚之。
还是众皇子深知童氏忠心大才,帝师一脉不可或缺,众人力保方免重罪。
今日再见,义忠亲王不忘旧交,一声“学长”出口,唤醒在场众人多少往日之思。
童谦益的身形尚掩在屋檐阴影之下,一时看不清面目。
义忠亲王的眼泪却早已砸到雪地上。
早在五年前,夺嫡祸烈致使义忠亲王二次被废之时,身为同门师兄的童谦益冒着杀头风险,夜入义忠亲王被圈府邸,和他喝了人生最后一顿酒。
之后,太傅一系便再不闻朝堂中事。满怀抱负的童谦益也从此远离朝堂是非。
曾经君王召不肯回的童氏一系,他义忠亲王修书一封言称有事相托,童谦益便携三千子弟风雪来投。
此情此义,叫他如何报答?此情此景,又叫他怎能不感激涕零!
“怡成,我来了。”童谦益伸出双手揽住义忠亲王臂膀,用力一拉。
义忠亲王被他拉了个趔趄,两人胸膛相撞,紧紧抱在了一处。
大雪适时落下,雪染布衣。
兄弟书生转瞬白头。
两人相拥无言。
良久,还是童谦益先开口道:“怡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般爱哭?我这肩头可受不得凉,仔细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