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林朝幽深寝殿方向望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盛开的优昙花上,昙花开在夏秋季节,喜在深夜绽放,由开至谢,可维持两个时辰,这时间虽还算长,但今夜的圣上,另有花开于怀,软玉温香,**蚀骨,想是直至此处花谢,也无暇过来看上一眼了。
长夜漫漫,廊檐悬系的响玉,终因风静而止,流萤也已匿草入梦,万籁俱寂,只殿中计时的铜制莲花漏壶,仍在这岑寂幽夜,滴水暗响,盛开的优昙花静静吐蕊逸香,直至四更天时,宫中报时梆鼓声响许久,方花开有时,慢慢合拢清纤花瓣,亦在这阖宫入梦的岑幽秋夜,沉沉睡去。
幽夜无声缓逝,渐四更转五,夜日交替,满天璀璨繁星,光辉淡去,濛濛晨雾随着将明天色,如轻纱般披拢在重重宫阙之上,映得绮窗微湿,朦朦胧胧,内里燃了大半夜的通臂红烛,犹柔照光辉,底座重重烛泪堆积,累如珊瑚,金盘玉猊香重暖沉,轻吐了近一夜的清馥香气,犹在银屏绛幔间缭绕不散,幽幽钻入暖帐之中,与帐顶鎏金香囊所逸清香,如丝如缕,两相勾缠,追逐并融。
鸳衾下,好天良夜将尽,静等着天明的皇帝,一夜未曾阖眼,在怀中佳人倦累沉睡后,仍因心中满足欢喜,毫无睡意,就这般长久地搂抱着她,静看着她,轻亲着她,将她凌乱堆枕的漆发,一缕缕轻柔理顺,小心挽好,将她掉落在衾枕间的宝钗玉坠,件件捡拾收起,搁在枕畔,看她面色玉红,未消的醉色酡颜,犹然蕴有欢好时的汗意,如红露娇艳凝香,执帕为她轻轻擦拭,又见她肩头微露,怕她着凉,将她轻柔拢入怀中,贴身偎倚,于被中轻握着她的软玉纤指,一根根轻轻拨拂,缓缓十指相扣,亲密执牵。
铜漏声声,天色愈亮,皇帝满心的欢喜餍足,渐也随着越发澄亮的天色,而被心头浮起的忐忑不安,掩盖大半,他望着怀中人乌睫轻颤、似将醒来,紧张地几乎屏气静声的同时,被中十指执牵的手,却下意识握得更紧,凝看她黛眉微蹙地睁开双眸,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随着她眸中怔茫的雾气散去,在长久的寂静中,忐忑地几要跃出嗓子眼。
在望着她熟睡的这段时间里,皇帝心中拟想过她醒来的种种情形,或许她那时并未深醉,仍有清醒意识,真的接受了他的拥抱,醒来后也不会有任何激烈反应,从此以后,他们真正地成为夫妻,此生相依不离,也或许,她那时真的醉了,神智不清,醒后发现是这般情形,会勃然大怒,需得他好生安抚哄慰……
极好极差的情形,他都已拟想好了,也分别做好了享受甜蜜和承担怒火的准备,但,这苏醒后的长久沉默,仍似悬在项上的铡刀一样磨人,皇帝跟着沉默许久,感觉自己那颗忐忑的心,像是被人按浸在冰湖水里,就快要憋溺毙了,终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终见她倦倦地微垂眼眸,含玉檀口轻启,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水……”
皇帝微一愣后,连忙扬声吩咐进茶,守在外殿昏昏欲睡的赵东林,闻声瞬间清醒,立命侍女端茶送入。
不仅这温热茶水一直烧备着,另一种水,也一直备着呢,赵东林望着帘拢打起复又落下,端茶的侍女,垂首捧着空盘出来,殿内再无吩咐,想是另一种水,暂还用不着,遂又袖手倚站窗下,边望着熹微晨光中薄雾渐散,边暗暗猜想,大梁朝年轻的皇帝陛下,今日会不会,做一回**苦短不早朝的君王呢……
寝殿之内,大梁朝年轻的皇帝陛下,还没这闲心,去想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