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桃林中,沈湛沉默不语,皇帝亦沉默不语,一片岑寂中正只听得元晗的声声恳求时,忽有一只纤白的小手,从旁伸来,抓住沈适安的手,就拉着他往一边走。
沈适安原突然被人抓住手,下意识要甩开,可抬眸见那人是两岁余的永昭公主,也不敢甩,被她抓拉着走了几步,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见圣上牵住了永昭公主另一只手,不解地和声问道:“伽罗,做什么呀?”
永昭公主话还说不利索,可心思却敞亮得很,磕磕绊绊地诚实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想法道:“把沈哥哥……带回去……关起来……沈叔叔……就……不走了……”
皇帝知道他这小女儿虽然看起来娇柔可爱,但内里性子着实有点虎,第一次见着打雷闪电时,就好奇地要他抱她站在窗边瞧,看着闪电一闪一闪,好奇的大眼睛也跟着溜溜地转,在听到突然的雷声时,会往他怀里钻,但也并不哭嚎,等雷声一停,就又开始好奇地盯着窗外看,并不畏惧,平日里对殿里那几只成日窜来窜去的花猫,也是半点不怕,第一次见到猫时,就敢直接摁着猫身上手薅,他见到时吓个半死,生怕猫动手挠伤了她,可那些对他横眉冷对的花猫,在女儿怀里,却温顺得不得了,任她亲啊摸啊,半点不动弹,真像是家猫遇着了山大王。
但,纵是知道小女儿性子有点虎,皇帝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惊世之论”,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时,见温蘅走上前来,揽抱住伽罗,柔声对她道:“伽罗,把手放开……”
平日里只会在母亲面前露出娇羞一面的伽罗,也最是听母亲的话了,她闻言乖乖地松开了男孩的手,但又不解地问道:“抓住关起来……就不走了……父皇和哥哥……不想沈叔叔走……母妃……想吗?”
年长两岁的沈适安,与宫中被尊贵呵护的皇子公主不同,早听说过他养父与圣上、贵妃娘娘之间的纠葛,闻言愈发垂眼静声,偌大桃林,一时无人言语,只听得轻风拂掠花枝,安静得仿似花落之声都能听清,片片飞红,坠落在人的心海里。
长久的沉寂后,皇帝含笑对沈湛道:“你先带孩子去慈宁宫吧,别让母后等急了,这件事,朕回头再与你说。”
沈湛遵命携子往慈宁宫去,皇帝带着阿蘅和孩子们,回到了建章宫,他心不在焉地批阅折子,眸光总往阿蘅和孩子们身上瞄,看阿蘅静静地抱着伽罗,教她学翻花绳,神色与平日没有丝毫不同,看学写字的晗儿,闷闷不乐地坐了半晌后,还是跑到阿蘅身边,再次轻声道出了伽罗的疑问:“母妃,您想沈叔叔离开吗?”
阿蘅不语,晗儿又轻声央求道:“母妃,晗儿舍不得沈叔叔离开,您能劝父皇别让他走吗?父皇听母妃的……”
皇帝无声垂下眼去,盯看奏折半晌,什么也没看进去,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暮色渐沉时,赵东林走至他身边轻语,他放下奏折,想要如平日有事离开时,同阿蘅和孩子们说些什么再走,可却唇涩得不知该说什么,终只朝阿蘅和孩子们无言望了须臾,默默离开建章宫,往御苑清池去。
春日时节,清池旁杏花开得正好,在暮色晚霞披拂下,更是云蒸霞蔚、恍若仙境,赵东林随侍圣上,在满树杏花下静站许久,见徒弟多福,将离开慈宁宫的武安侯父子引至此处,立遵圣命,与一应宫侍离开此地,并将那孩子沈适安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