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宫女们抱着熟睡的伽罗退下,隔扇轻阖,垂帘密拢,皇帝回身对温蘅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睡下吧。”
温蘅步坐至镜台前卸簪梳发,皇帝走至一边,悄揉右臂,黄昏时明郎那几下,打他真打得不轻,他这条右臂,之前本就因摔砸隐疼,方才抱孩子抱了许久,更是发痛,却还得强忍着,直到此刻孩子被抱走,才有空隙,悄悄按揉,稍稍解痛。
皇帝有意趁温蘅背身揉臂,不想叫她察觉,可温蘅恰从镜中望见了皇帝的动作,梳着长发问道:“手臂怎么了吗?”
皇帝吓了一跳,忙停了动作道:“没什么”,又勉强笑补了一句,“伽罗最近又重了些呢,抱得朕手臂有点酸。”
温蘅静默片刻,放下金梳,走上前去,要看看皇帝手臂,皇帝自是紧着把手臂往后藏,可又在温蘅无声看他的目光中,不得不慢慢地伸了出来。
温蘅握着皇帝手腕,掀开他的宽大衣袖,见一条手臂,肿了有大半,她无言看向皇帝,皇帝心虚地不敢对视,眼神儿直往旁边转飘,口中讷讷道:“朕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砸着这条手臂了……”
温蘅默了默,问:“身上还有伤吗?”
皇帝忙道:“没有了,没有了!”
他看温蘅似是不信,边做了几个大幅度动作,边轻松地对温蘅道:“你看,一点事也没有的!”
“没有的”三个字刚说完,皇帝就真扯着了自己伤处,登时疼地一抽凉气,还得赶紧掩饰过去,极力忍痛轻松道:“没事……朕没事的……”
温蘅默看了皇帝一阵,轻道:“把衣裳脱下来看看吧。”
皇帝自连声道真的无事、不用看的,可温蘅却不听他的碎叨,坚持得很,他遂只能在温蘅静望的目光中,像个羞羞答答的大姑娘,坐在榻边,慢慢地扯带解了衣裳。
明亮的灯光拢照下,温蘅看皇帝身上哪里是他所说的“无事”,青一块紫一块地都快开花了,皇帝觑着温蘅静默的神色道:“真的没事的,摔一下而已,一两天就消下去了……”
……这身伤要是摔出来的,那也得像她当年从台阶上往下摔滚,才能摔得出来……
温蘅不语,只是从架匣里拿了药膏过来,给皇帝涂抹伤处,皇帝静看温蘅垂眼涂药,沉默许久,又道:“其实不是摔的……朕和明郎……在杏树下打了一架……”
皇帝看温蘅闻言微微抬眸,忙摆手道:“朕没用力动手,明郎身上应该没伤的……”
但温蘅并不是看他,只是又从药瓶中挑了些药膏,轻往他身上伤处涂,皇帝急急说了这一句后,咽声良久,又道:“明郎真的很想去燕州,所以朕允了……”
温蘅“嗯”了一声,从皇帝背后,走坐到他身前,继续涂药,皇帝默默望着身前沉静无言的女子,记忆似在这春夜里,飘回到了几年前的那晚夏夜,那时,他像个小贼,悄悄地站在帘后的阴影里,看她为从昏迷中醒来的明郎,宽衣涂药,就似此刻坐在他身前般,坐在明郎身前,一样的沉静神色,一样的轻柔动作,记忆与现实,如此相似至极地恍惚重叠的同时,今日黄昏时他同明郎所说的话,又在他心底,轻轻响起。
……也许阿蘅她……只是在试着像待曾经的沈明郎那般,待朕而已……
曾经,这是他所渴求的,他暗暗羡嫉地望着她与明郎如神仙眷侣,渴望她能像待明郎那般待他,为此执念深种,做了许多许多,如今,他曾经的渴求,算是实现了,以这样的方式,或许正如字面意思般,实现了……
人心贪婪,实现了,却还不满足,不想或许仅仅是一个模糊的替身,想要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