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如惊雷滚滚,警告他万不可坐看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这声音,似比父皇的御命还厉害,搅乱了他全部的理智,令他只知心急如焚地带着这女孩跑离,想把她藏到一个明郎找不到的地方、谁也找不着的地方,让明郎见不着她,让她也见不着明郎,眼里只看得到……只看得到他元弘一个人……
如疯了般、不受控地拉着女孩儿发足狂奔的元弘,被奔跑过程中,自己内心涌现出的奇怪想法,深深地震惊了,他正越发惊颤迷乱时,被拉着跟跑的女孩儿,又在旁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要跑啊?你是在躲那个叫喊‘六哥’的人吗?他是坏人吗?”
元弘本就忧急迷恍地方寸大乱,被连连问得更是心慌不已,一个分神,竟没注意脚下有个泥坑,生生一脚踩摔了进去,原就灰头土脸、衣袍污脏的他,这下更是狼狈不堪,两手污浊,面上溅满泥点,衣裳更是沾满了湿泥,整个人如是尊泥人,呆呆地跪跌在泥坑里,一动不动。
身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六哥”,越发近了,可跪跌在泥坑中的元弘,仍是没有匆忙站起跑离,他的手这样地脏浊,怎能再去牵她纯白无暇的纤手,他现下这样狼狈,在她眼中,应是很恶心的吧……
仿佛已经听到她鄙夷嫌弃的声音,“真恶心”,就像是在无数次纠缠他的噩梦里,曾一次又一次地真切听过,元弘难堪地阖上了双眼,好像这样就可不听不看,逃避现实,可在阖目的黑暗里,漆黑的噩梦像牢网一样,拖着他直往深渊下沉,那一声声的“真恶心”,还是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那样的嫌恶冰冷,令他在这春日暖阳下,遍体生寒。
周身骨血,在无边无际的噩梦阴影笼罩下,正似一寸寸地发冷时,忽有一只温热的小手,牵住了他污浊无温的裹泥脏手,元弘睁开了双眼,暂离了那漆黑无边的噩梦,见灿烂的春日暖阳下,女孩儿容光似雪,双眸粲然若星,她紧牵着他的手,欲拉他站起,关切的眸光,好像是在说,快起来跑啊,你不是不想被人追上吗?!
他的手那么脏,他都不敢碰她,可她却毫不在意,紧紧地牵拉着他的手,拉他从泥坑中站起,拉他发足往前跑去。
微暖的春风中,一树又一树的红云明霞,自他们身边匆匆掠过,被拉着奔跑的他,在后望着她紧紧牵他的手,望着她细碎的鬓发颤如蝴蝶,望着她不时地回身笑着看他,心中似有什么,跟着她的笑容被点亮,不由主动握紧她的纤手,大步越跑至她的身前,在前牵带着她,一同奔跑在这春日的暖风中。
再听不到一声声呼唤着的“六哥”了,隐蔽的假山群内,他牵着她,一步步地向前方明光处走着,而她边依着他走,边小小声地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那个喊‘六哥’的人啊?”
元弘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一直沉默到听她问“你不想见那个人,是因为你很讨厌他吗?他是和你打架的人吗?”时,才终于开口道:“……不是……不讨厌……”
……不但不讨厌,还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都说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愿和明郎分享所有,愿为明郎抵御危险,为何会在这样一件本该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如此执拗到疯狂,如此惶恐而又坚定地不想让明郎见到她,也不想她见到明郎……
元弘陷入了深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