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七娘口中白沫吐了她满裙,如意亦不嫌弃。便那么守着她,直到她缓缓平静下来。
此刻大夫也已赶到了,如意便招呼人将庄七娘扶进屋里去,请大夫诊治。
她急的满身是汗,见郗夫人还在,便道,“失礼了,今日不能招待了,还请舅母先回去吧。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郗夫人神情复杂,待要上前同如意说话,见她裙上秽物,反而又退了一步。道,“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如意身心俱疲,任由下人服侍着她更衣。
换好衣服出来,正要去看望庄七娘,却见郗夫人还等在客厅了。
她不由停住了脚步。
郗夫人也已缓过神来,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脸上毫无愧疚和关切,反而带着些烦恼和不悦。
如意知道,庄七娘此刻的状况确实怨不得郗夫人。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郗夫人这次来访导致庄七娘病情发作。如意还是希望她多少流露出些在意。但郗夫人眼下的姿态,却漠然至极。
如意迟疑片刻,恰屋里大夫诊治好了出来,她便先询问庄七娘的病情。
大夫说了几句医理——依旧同以往的说辞没太大的区别,又道,“让她歇着吧,一会儿煎好药再叫醒她。”便告辞离开。
此刻郗夫人也看到了如意,如意便上前同郗夫人说话。
郗夫人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她常如此吗?”
如意并不隐瞒,“只病发时如此。”
“你就这么陪着她。”
“是。”
郗夫人不由来回踱了两步,才总算下定决心一般,道,“三郎写信回来了。”
如意一愣,心中一切怨怼烦躁霎时消散无踪,只眼中水汽弥漫开来。她垂眸道,“嗯。”
郗夫人道,“这里的事他全都知道,里头那个——”她目光一指,显然是在说庄七娘,“他也知道。怕我有什么心结,便在信里叮咛嘱咐,要我设身处地替你作想,尽量接纳她。原本说年后不回来了,听说了这件事,怕你处境艰难,便又着急回来。”
如意心中便一酸,道,“……嗯。”
郗夫人道,“三郎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为你着想。”
“嗯……”
“所以我想,还是来看一眼吧。毕竟旁人再怎么议论,也还是你和三郎的心思最要紧。”说到无奈处,郗夫人也不由动容,“但我见着的就是这么个人!……徐家虽不富贵,但也世代书香。三郎又是这么清白隽秀的人物,竟要……”郗夫人噎了一句,稍稍平缓了语气,才道,“你纵然不为三郎着想,也不在意你阿娘吗?她又是何等人物,竟为这种事被人评说议论。她顾念你的感受,不说什么,可你就忍心让她受这种屈辱吗?”
如意道,“七娘只是病了。她出身虽卑贱了些,可也一直清白谋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何况她对我有恩,我为她治病是分内,我自己便负担得了。算不上屈辱,更不至于连累身旁人受辱。您言重了。”
郗夫人且怒且悲——她生于世家,嫁入世家,能同她谈笑往来的女人个个尊贵高雅。她的世界垂珠漱玉、繁花锦簇,却被庄七娘这种卑贱粗俗的女人闯入。在她心里,这本身就是屈辱,何况还闹得尽人皆知。如意的辩解分明就是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