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于有一天,他松开了手。她于是拍动翅膀,高高的腾空,远游四海去了。
他们便聊着交州的局势,聊如意在南方所见所闻。
和同徐思说起时不同,她讲的当然不是趣事,而是她一路上的思考。
萧怀朔亦认真听着。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软弱和越轨的话。
只在将到玄圃时,他知这条路就要到尽头了,终于停住脚步。
如意也跟着停下来,略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萧怀朔凝视她的面容,她眼眸清澈如水,里面倒影着他的身影。他想,不知她能否将他此刻的模样记在心里——大概,是记不住的吧。
他说,“我快要娶亲了。”
如意的眼睛轻轻的眨了一下。这一路上她始终维持着的那种似有若无的距离感终于轻微的被打破,那压迫着她的睫毛的心不在焉的困倦也稍稍被驱离。她屏息,并且凝神的望着萧怀朔。
萧怀朔道,“人选阿娘已经替我定下了。”
他能清晰的看到,宛若无形的负担被卸掉一般,如意的肩头几不可察的缓缓松懈下来。
她眼中亦不由自主的染了些暖意——那是她心中尚未能完全清除掉的,属于亲人的情不自禁。她在为他感到高兴。
可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萧怀朔想,他只是终于被迫承认自己赢不了而已。她的回应简直就像在追亡逐北、赶尽杀绝。
他便不再看如意。
只道,“你也不要再一个人漂泊了。在交州那次,你怎么敢自己一个上山?万一交涉不成——”他说了一半便卡住,暗恨自己不该过于激动。略平复了一番情绪,才道,“快些找个人嫁了吧。”
如意没有作答。
萧怀朔便抬手揉乱她的头发,道,“随便嫁给谁都行,别留在我跟前碍眼了。”
永泰三年十二月,天子大婚。
永泰四年三月。
当江南草长莺飞的时候,满城春|色。自国子监沿秦淮河向西去,夹岸桃李缤纷,飞花胜雪。那落英沿河入江,这几日江上涨潮都带了粉色。江中鲥鱼食桃英而肥,正当最鲜美的时候。
如意的商船从江陵来,如意随船回京。至秦淮河口,却被阻在码头外。似是靠岸船只过多,码头繁忙,一时还腾不出泊位。
她便到甲板上吹风。
江上船只往来如梭,桅杆如林。临近傍晚,夕阳斜抹于江,波光如金鳞翻跃。
有同样闲而不能靠岸的船只泊于江上,那船主好雅兴,临江抱琴,奏响清音。
那琴音干云,疏朗辽阔。便如雄鹰展翅翱翔于九天,翼下风高天长。却倏然一回,盘而复旋。
江潮涌起。
如意倚栏而听,心情也不由跟着起而复伏。她想那琴音明明高阔无边,却为何令人觉着孤寂无偶,求而不得。
迟疑之间,她已翻身踏着护栏,腾跃至那船上。
落地便觉琴音一铮,那拨弦的手指停住了。
一时风过。那江风吹开船楼上的木窗,那弹琴之人正和如意四目相对。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只一个恍神,已泪盈于睫。
那人起身,一时只是凝望着她。
将风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