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修的是剑,也是心,剑心不稳,则剑气浊且钝,莫说开山劈地,就连院内青竹都难动丝毫。”
薛长义坐在厅堂正座的桃木高椅上滔滔不绝,座下是第十九楼的弟子们全神贯注的听,尤其是坐在最前方的洛月桐,脸上罕见的严肃起来,恨不得把每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陈安之站在门外,双臂环抱着根扫帚,看着他们稚嫩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再看看端坐在正中间那位坚毅的中年人,视线停在薛长义的胡须上,陈安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难免有些唏嘘,生出要不要留些胡须的感触,毕竟自己在他们面前都已经是太太太太祖爷爷的辈分了。
如此想来,陈安之又有些感叹,暗骂自己还真是跟外表一样,心理没一点长进。
“你们有谁可知我远山宗的剑道?”薛长义讲的有些口渴,拿起茶杯嘬了一口,环视一圈,视线在陈安之身上略作停顿又移开,问道。
洛月桐抢先站起身,抱拳微微鞠躬开口道:“宗训有载,祖师何仙人立宗之际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恪守己身,为天地断公义!”
这一番话,说的好不大气,就是叫陈安之都有些心血澎湃,只可惜仅此而已。
薛长义站起身,负手而立,注视着一张张激情盎然的脸庞,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倒不是说这句话有错,但终究不是他心里最满意的答案。
世间剑道哪有唯一,为天地立公义?但何为公义?
薛长义自认为一切是非中心皆是围绕公义,可也并不觉得自己心里所想就是对的,难免会因此踌躇,方才所说的剑心不稳,既是为弟子敲醒钟,也是在说自身心境。
没想到自己五百年修行,倒越来越倒退,剑心蒙尘,也怪不得自己驻足半圣境百年而不见丝毫增长。
薛长义沉默不语,面色因着心思而有些难看,这可叫原本胸有成竹的洛月桐心里打起鼓了,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背错了宗训,可是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也没说错,师父怎地面色不悦起来。
薛长义深呼吸一口气,坐下去,想到最后,还是琢磨不透那句公义,抬起头正看到下巴抵着扫帚柄,一脸无所事事的家伙,忆起昨日有关于天下的问话。
他略有迟疑,浓眉紧锁,还是开了口询问:“何为剑道?”
洛月桐见师父坐下开口,原以为是在问自己,正准备回答,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并不在自个儿身上,当下心有疑惑,顺着视线看过去,更是满头雾水。
陈安之眼瞅着厅中视线都聚集过来,心里暗道莫不是偷懒要被责备,赶忙拿起扫帚,装模作样的左一摆,右一挑,本来干净的石地板倒被他弄上不少灰尘。
“何为剑道?”薛长义又问了一遍。
大厅里悄无声息,针落有声。
陈安之这才惊觉原来厅堂上的人是在问自己,昨夜里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日问道坊的谈话太过语出惊人,太招摇,不能如此。
所以他手中动作缓下来,摇头道:“我不知道。”
薛长义站起身,似是有些思索,遣散门下弟子,关上屋门,却唤陈安之进屋莫走。
坐回正座,突然皱了皱眉,右手弯曲,轻弹四下。
四道白芒激射而出,弹向屋子四角,设下一道屏障,叫屋外附耳偷听的洛月桐几人只觉得耳边一静,彻底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师父单独留下陈安之是有何用意?”何三溪一脸不解地捏着下巴。